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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殺手不太冷》裡的大叔和小蘿莉。 網上圖片
阿 琪
清秀靦腆的鄰家少年要結婚了。婚禮舉行的那天，新娘失蹤了三個小時。親朋好友二百多號人都到齊了，婚禮的司儀也粉墨登場。但是，新娘卻不見了。
男方家以為新娘要逃婚，把親家逼到牆角問原因。哪知親家也是一頭霧水，滿臉惶惑。而年輕的新郎在一再追問下也束手無策。最後旁邊的伴娘，新娘的閨蜜看不過去，把他們帶到了一棟白色大樓的下面，說，你們就喊吧，如果能把她喊下來，就算你們有本事。
於是，新郎新娘的雙方家長就此起彼伏地喊新娘的名字。大約喊了半個多小時，新娘在樓道口出現了，白色蕾絲盛裝，美艷異常，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而且，三個小時裡，她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好幾歲。圍觀的群眾很多，眾人都有點發呆，沒有人敢責罵她，怕她一生氣又玩失蹤，就前呼後擁地把她帶到了婚禮的現場。
婚禮在一種緊張而神秘的氣氛裡進行。因為，禮樂聲抵不住台下人們的竊竊私語。而流言從此飄浮在這個小城市的上空，很久很久。這樣不尋常的事情，在這個小地方是不會經常發生的。
讀起來像是一部小說的開頭。可惜不是小說，而是殘酷的現實。新婚後的小夫妻關起門來過日子，躲進小樓成一統，第二年生下一個大胖小子。但小媽媽沒有等孩子滿周歲，還是和一個老男人私奔了。
這個老男人，年紀大到足可以做她父親的男人，在女孩舉行婚禮的那天，給她打電話說，如果你今天和別人結婚，我就跳樓給你看。女孩很糾結，沒有辦法，跑過去試圖阻止。但其實這個老男人並沒有真的想要跳樓，他就是要世人看看，這個年輕美麗的新娘，其實是他的女人，一直是。
究竟這個女孩和這個老男人是怎麼一種愛恨情仇或複雜或簡單的關係，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詳情。或許有人知道，但是，他選擇了不說。只有被女人遺棄的丈夫和孩子還在小城人的視線裡生活，一天一天地煎熬，所幸的是，孩子一天一天長大了。只是他的爸爸衰老得很快，像一隻被霜打過的茄子，再也沒有機會緩過來。
從此，每每我看到，凡是一對情侶或者夫妻，女的很小，男的很老，我就會驀然從心底裡滋生出來一種不信任和不舒服的情緒。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不光明的一個陰謀正在發生。老男人是邪惡的魔鬼，女的雖然是羔羊，卻也是有罪的羔羊。她一定是抵不過魔鬼的誘惑，才甘心情願成為魔鬼邪惡的同謀。
這種情緒鬱積在我成長的記憶裡，伴隨了我很多年。一直到我有一天看到了一部電影《一枝梨花壓海棠》，是根據納博科夫的小說《洛麗塔》改編的，我才釋然，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樣一種生死不渝的男女關係。
人們把這種男女關係，命名為蘿莉和大叔。蘿莉是有罪的，並非如她的簡單的大腦那樣無辜。她的罪在她的無知，卻擁有無敵的力量。那就是青春的力量。豆蔻年華的激情，在對的方向上就是勇敢，在不對的方向上，就是邪惡。當一個女孩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的時候，所犯下的罪，你不能說她就不是一種罪。她顯然是勾引了她的繼父。
當然，罪惡更大的是他，一個老謀深算的大叔。他甚麼都明白，甚麼都懂，少女的激情只是出於一種生命的最原始的能量的噴發。那是一種懸崖邊上的玫瑰的激情。如果他是個好人，他會小心翼翼地把她帶離危險的懸崖邊，然後把她交給一個匹配她的青年男子的手裡，但這通常是一個父親或者是繼父的角色所應該完成的。而他只是一個偏好青澀口味的老男人，他想做的是把蘿莉推下去，然後自己也跳下去，體會類似蹦極的快感，快速墜落的快感。不過，在這部電影裡，一個蘿莉，卻有兩個大叔。另有一個更加陰險的大叔隱藏在他們的身後，隨時隨地要破壞他的好事，並最終得逞了。
而另一部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裡，惡人殺光了小蘿莉的全家，而她僥倖躲過一劫。當小蘿莉知曉鄰居大叔是職業殺手時，她軟硬兼施，逼迫大叔教她本領，她要為父母和弟弟復仇。為了達到目的，她展示了一個14歲小女孩所有的本能，媚惑了大叔，征服了大叔。這段戲令人百看不厭。深夜，白天風情萬種的小蘿莉，兀自深睡，恢復了一個小女孩天真無邪的本來面目。她的身邊，睜亮眼睛不敢睡去的大叔，一動也不敢動。看上去是如此純情至極，就像他窗台上那盆綠蘿。
也許正是小蘿莉毫不設防的呼吸聲息，喚起了一個職業殺手內心的溫柔，同情與悲憫。或許還有一點正義感。一個拿錢幹活的殺手，原本是無所謂正義和非正義的。就像鍾愛他的那盆綠蘿，他愛上了這個又天真又邪惡的小女孩。最後大叔和敵人同歸於盡，完成了一個光榮偉大的好大叔應該做的一切，拯救小蘿莉脫離水深火熱。
最後，讓我們從虛構回到現實。前年我還鄉探親，老城改造，左鄰右舍早已各奔東西。偶然在大街上與一個男子相遇，彼此驚詫之下，悲欣交集。因為，距離上次見面，時空交錯已經十多個春秋。他就是當年的鄰家少年。
第二天約了喝茶，我看了他半天，話到嘴邊不敢開口。他看穿了我，笑笑說，你想問甚麼就問吧，沒有關係的。你從小就是一個愛刨根問底的人。
我倒不好意思起來。聽我家人說，你的妻子回來過？他轉過臉看看窗外，然後回過頭說，是回來過，她想帶走孩子，我沒有同意，她就走了。後來再沒有她的消息。最近有人說她在澳門，在賭場做事。
我又問，你就沒有懇求她留下來嗎？
為甚麼要留下來呢？當年的鄰家少年，如今的中年男看著我。他的笑容看起來好像還是他新婚那天，沒有明顯的痛苦，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氣，隱忍了很久很久的樣子。
那個帶走你妻子的男人，後來和她一直在一起嗎？
好像沒有，聽說他們出去不久，就分了。她又找到了一個男人。比他更老，但是有錢。是他把她帶到了澳門。在澳門，他們有很大的房子，但是，沒有孩子。
其實，你一直知道她背後有那個男人在？這才是我憋了十幾年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核心。
是的，我知道。她告訴我的。她說，如果我想娶她，就要接受她的全部，包括那個男人。我答應了她。因為，我以為，我比那個男人更有力量，我會堅持到最後的。但是，好像是我錯了呢。他笑。他後來一直沒有再婚。兒子結婚後，他一個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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