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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格特別的小說。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研究香港文學史,傑克絕不能忽視。可惜,在一些所謂戴有色眼鏡的史家眼中,每見偏頗的論述;而有關他的從文之路,更有混淆之處。還原一個真正的傑克,實有必要。
侶倫回憶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期的香港文壇說:
「奇怪的現象發生在新文藝在香港已經扎根的時期,事情卻出現了轉折。特別是在抗日戰爭爆發以後,有部分曾經為新文藝工作致力的作者,卻隨了讀者「口味」的轉變而轉變:離開了新文藝工作崗位,換了筆名去寫連載的章回體小說。傑克(黃天石)以《紅巾誤》,望雲(張吻冰)以《黑俠》,平可(岑卓雲)以《山長水遠》等單行本,分別為各自的新路打開了門戶,而且贏得了讀者。」
侶倫這番話有一點值得商榷。黃天石與張吻冰、岑卓雲不同,並非一開頭就以新文藝的臉孔出現,而是承自內地的「鴛鴦蝴蝶派」,寫下了如《紅心集》、《紅鐙集》等文言小說,白話文亦非「純正」,被指為「放腳式」。據說後來雖欲轉向新文藝,卻沒成功。因此,他寫《紅巾誤》,只是緣自早年的「鴛鴦蝴蝶」之路,以新的形式、新的語言文體來繼續創作。在所謂「新文學」方面,未見有成績單。
大陸學者袁良駿在《香港小說史》中,詆傑克這種小說為「港島傳奇」。甚麼叫做「港島」?難道不包含九龍、新界?甚麼叫「傳奇」?「傳奇」就是壞東西?根據他的定義云:
「我之所以稱這些作品為『港島傳奇』,根本原因就在於它們已經脫離了香港新小說反映生活、刻畫人物的軌道,而以驚險、離奇、香豔為能事了。」
原來如此!「傳奇」就是脫離了「新小說」的「軌道」,那麼,其後他評論黃谷柳的《蝦球傳》,卻以「一部充滿傳奇色彩的現實主義傑作」來形容。這個「傳奇」加上「現實主義」,那就是「傑作」了。簡直一派胡言。
以《紅巾誤》為例,樸實的鄉下姑娘阿甜,來港投靠姑母,一派天真爛漫。後來為生活所迫,成了「導遊社」的「導遊女」。當年的「導遊社」,是變相的妓寨。鄉下姑娘淪落這種色窟,是當年一個普遍的現狀,難道這還不夠反映現實?
後來,阿甜在導遊交往中,結識了抗日地下工作者,借工作之便,巧賺了漢奸的絕密文件,立下大功。這就是「傳奇」了?相信在抗日戰爭中,這類事跡亦多,並不「奇」。至於「香豔」,雖云是導遊女陪客,卻無露骨的色情描繪。書中的主角阿甜與憨直青年的一段情,卻是純純的;黃天石已褪去早期的哀呀、情呀、怨呀的味道,是新的「言情一感傷」和加上「國難風雲」的小說。而在語言的運用上,黃天石的「放腳式」白話文已完全解放出來。
要研究一位作家,須先摘下有色眼鏡,再而細讀他的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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