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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滬台灣藝術家鄭在東
——鄭在東作品展
從早年所受西方的影響,到回歸中國傳統審美標準,台灣藝術家鄭在東在香港的最新畫展《從建隆元年到二十一世紀的山水光影》重新立足於豐厚的中國文化本位。這位從「前衛」撤退的畫家帶來的二十幅最新畫作,雖然畫的都是山水風景,卻不是一般旅途中所見的風景,而是畫家心目中對古人所去過地方的追思。畫作藉助對李白、蘇東坡等古人所經之地的訪古尋新,刻畫出了今人對傳統文化的綿長感悟。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圖片由季豐軒提供
鄭在東於1953年生於台灣台北,年輕時深受存在主義影響,畫風以表現主義為師,成名的一系列作品以強烈張力澎湃地刻畫出青年人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台灣的封閉環境所陷入的虛無和苦惱,畫作的主題也牽涉到死亡。而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他著力探索宋元繪畫藝術,並展開了訪古尋新的創作道路。近二十年來,他大部分時間旅居上海,遍覽中國名勝,以進入中國千百年來沉積而成的文人世界,實地鑽研中國傳統文化。
他逐漸建立一套基於舊學的人生態度,追求詩詞書畫、文物古玩所涵養的品味生活。而他的理念與生活完全反映在他的藝術發展裡面,近年作品都帶東方世界獨有的淡淡哀愁。
這次畫展中呈現的他從2011年開始新的山水系列,記錄了他追隨古人足跡,走遍中國名山大川的所見所思。這個旅程不單是一段空間之遊,更是時間的穿越,歷史的摸索,以及對中國固有世界觀、人生觀和美學的研究。在他的畫中,山水再不僅是客觀物像,而是一整套態度與觀念。他筆下的西湖三峽、漓江黃山,處處體現著中國獨有的對「物」「我」對照、「天」「人」共處的領會,也處處灌注著詩人、墨客追尋的意境。
詩詞歌賦中的今古情懷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李白一首《贈汪倫》賦予了桃花潭特殊的意義。而幾百年間地貌改變,鄭在東再度追尋心目中的桃花潭時,則又是另一場情感的投入。原來真實的桃花潭很小,汪倫相比李白也是不出名的人物,但偏偏一首詩,無限放大了當時景物的珍貴。鄭在東過去在書上讀詩,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開放台灣對內地旅遊後亟不可待地去遍訪中華河山,尋找那些詩詞字裡行間的秀美山水。
他不喜歡畫帶有政治味道的作品,雖然早年喜歡的許多西方繪畫大師都有著背後深刻的隱喻和意涵,但他更想提出的是一種人文銜接的意識。他對中國古詩詞的趣味點是從竹林七賢開始,之後是宋代的清風飄逸,一路直到晚明。清軍入關後的華夏土地則又是另一番風貌了,畫家本人並不偏愛。他認為:「清朝已失去了高古的精神。」他愛的是趙孟頫、宋徽宗、李後主,並願意通過挖掘他們曾經看過、走過的山水,進行自身的傳統繪畫探索。
他認為宋代文化是中國文化的一種典範,逐漸走到清朝,實際上是個一路衰弱的過程,正如從古希臘文明到古羅馬文明之後再到東羅馬帝國比擬,文化的傳承一路褪色。愈是早年便愈純粹,漢代的《古詩十九首》非常單純,日後日積月累,人性也在積累,創作詩歌的情感會變得不同。而鄭在東個人喜歡的,恰恰是清風飄逸,就像當我們看到他的作品時,所感受到的清明。無論《天池山》還是《瘦西湖》,無論《錢塘江》還是《蘇州冠雲峰》,都會讓人感受到畫家對這些景物的真摯思索,而不是流於表面臨摹景色地走馬觀花。
早年的叛逆心志這二、三十年來逐漸體現在表達手法上,兼備中國的樸雅與西方的開放。尤其在用色方面,不為古法所限,每每在不經意處融匯西方的顏色修養,把傳統所捕捉的美感推向一層新的境界。鄭在東如今的繪畫外衣一定要足夠鮮豔,而內在的暗示則相當含蓄,就像文藝復興時期達芬奇的畫作與古典畫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鄭氏的畫,萬變不離其宗,仍然脫離不開他所植根的中國文化。
從當年受西方影響到回歸中國傳統審美標準,鄭在東重新立足於豐厚的中國文化本位。他所走的路為中國當代藝術發展的下一步帶來了值得探索的啟思。從「八五新潮」開始的中國當代藝術運動一直以西方的觀念、方法和標準為基礎。移植而來的文化無論在意義上或持續能力上總令人擔憂。而鄭在東卻從「前衛」撤退,深入自己血脈所依歸的傳統,並以之為據點,重新再出發。也許這是中國當代藝術家需要認真考慮的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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