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盈慧
過去曾聽梁秉鈞教授一再提及給人遺忘的作家傑克,就想找他的小說來看。有天在舊書拍賣場裡,三百塊錢就投得他上下冊共一百一十四頁的《島上花》,書也真舊得甩皮甩骨,場主珍而重之包裝在透明膠袋裡,拆開來仍跌出小片紙屑塵埃,有些內頁還滲見餸汁之類水漬,最終得要鼓起勇氣摒著呼吸耐心逐頁影印才敢閱讀。
殘舊如這個樣子,可知這書肯定從廢物堆中檢來,如果是孤本,算是緣分了。
為了好好研究這位作家,隨後還從圖書館裡借看他的其他小說,書是有,卻都列作非外借珍藏品,只限館內閱讀,這麼一來,他的現代知音就更少了。
傑克可說是個「愛情教育家」,從未見過作者像他一樣,書中不時以局外人身份,為男女主角的戀愛態度發表意見;可愛在他沒有板著面孔,只是苦口婆心,循循善誘,總是主張愛上一個人,就應終生廝守,與子偕老,這麼一套傳統愛情觀念,他的小說在五十年代能夠流行港澳,瘋魔不少青年男女,正見得那個時代民風何等樸素!證明傑克的愛情觀,普遍都得到年輕人認同,放到今時今日,那些一言不合,動輒就談分手的戀愛中人,自然嫌它「老土」,難以共鳴。
傑克也像莫言一樣愛說故事,而且還自身投入小說中說故事。瑞典學院院士,同時也是文學評論家的埃斯普馬克,在諾貝爾文學頒獎禮上發表談話,就認為故事最能從小世界中看大世界。可是自從出現過某套文藝理論,說一流作家寫人物,三流作家寫故事之後,我們很多小說家,誤以為只要寫人物不寫故事就一流,都一窩蜂寫人物不屑寫故事了,結果故事寫不出來,就連人物面目都糢糊;沒故事的人物,何來靈魂!所以看傑克小說,也給人帶來意外新鮮感,說他跟時代脫節,不如說他印鑄了他年輕那個時代的戀愛精神,現代「浪漫派」愛情小說家,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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