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永夏
自古以來,蛇跟人類的關係就十分密切。人們既敬牠,又怕牠;既把牠當做智慧的載體,又將牠視為陰謀的化身,對牠的感情複雜多樣。一些古代典籍和民間傳說中,也記錄了許多神秘詭異的奇蛇奇事,讓人讀之,頗感新奇有趣,獲益多多。
清代梁紹壬的《兩般秋雨庵隨筆》等書中,記有一種叫「量人蛇」的毒蛇。這種蛇又名「比蛇」,生活在廣東一帶的山中,一般長兩米左右。牠有一個怪癖,就是愛跟人比身高。一遇行人,牠就會豎立起來,長鳴一聲「我高!」若行人沒有反應,牠便自鳴得意,將那人猛咬一口;若行人舉起手中的傢伙,應一聲「我高!」牠即垂頭喪氣,自行墜地而亡。因此,在山路上行走的人若遇上量人蛇,會將隨身攜帶的雨傘、枴杖等高高舉起來,以保護自己。清代書畫家鄭板橋有感於此,在《比蛇》一詩中寫道:「好向人間較短長,截岡要路出林塘。縱然身死猶遺直,不是偷從背後量。」詩中既批評了量人蛇不自量力、好強爭勝的習性,也讚揚了牠慷慨仗義、不搞陰謀詭計的優點,頗值得玩味。
跟「比蛇」的好比相反,有的蛇則「懶」得出奇。如山東半島的昆崳山中,有一種叫「土橛柄」的「懶蛇」。這種蛇有劇毒,外貌跟眼鏡蛇相似,顏色和山路相近,常臥於山路中央睡懶覺,不易被人發現。行人結隊在山路上走,當第一個人從牠身上邁過時,牠懶得睜眼;第二個人跨過時,牠也懶得欠身;但第三個人再碰上牠,就在劫難逃了。牠會毫不客氣地猛咬那人一口,然後迅速跑掉。被咬的人如無蛇藥及時救治,會很快死掉,俗謂之「三步倒」。因此山裡人得出經驗:幾個人在山路上行走時,千萬不要前後魚貫,而應左右排列,同時前進,以免為懶蛇所傷。由此可見,懶蛇其實並不「懶」,牠只是「犯而不校」。但這「不校」也有限度,那就是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果一再受到「侵擾」,牠就會堅決回擊。
如果說以上兩種蛇的所為只能算雕蟲小技的話,那麼「九尾蛇」的本領則大得令人生畏。清代袁枚在《續子不語》中所記的這種毒蛇,生活在江西的深山之中,生有九條尾巴,尾端能發射毒液聚成的「毒彈」,對人獸威脅很大,所以山裡人都很怕牠,每天日落前就關門閉戶。有一次,一個商人來到山中,住進旅店。儘管人們告誡他山中有怪獸,夜晚不要出門,但他自恃會些武藝,又抵不住山中月夜美景的誘惑,便在晚飯後開門出去賞月。他走出旅店不遠,忽見數十隻猴子驚慌失措地從遠處跑來,邊跑邊叫地爬上一棵大樹。商人隨即爬上另一棵大樹,想看個究竟。不多時,一條大蛇從樹林中竄出。牠身如圓柱,兩眼灼灼發光,腰以下的九條尾巴協調地向前爬行,並一路留下鐵甲般的聲響。這條蛇爬至猴群藏身的大樹下,九尾倒立,一邊像跳舞一樣不停地旋轉,一邊從尾端的孔中不斷向樹上發射「毒彈」。群猴中有「中彈」者,哀叫著一頭栽到地上,腹裂而死。大蛇在樹下慢慢地吞掉三隻猴子後,才擺動著尾巴揚長而去。商人看罷,嚇得兩腿打戰,大氣也不敢出。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夜間外出了。
當然,蛇中有「武林高手」,也不乏「文藝精英」。 清代學者陳鼎在《蛇譜》中,就記載了一種會唱歌的「歌蛇」:
是蛇至秋風清、秋月明之夜,輒長歌如蚓然,有節韻抑揚婉轉,儼若刻羽流商。嗟乎!是蛇如可豢,不妨蓄十餘頭作一部歌吹。
陳鼎耽於蛇的長歌妙曲,想組建一個蛇演唱班子,這想法既新奇,又浪漫,但是卻很難實現。因為蛇們的精彩表演,不都是與人為善,有時也別有用心,這從他所記的幾種會說話的蛇中可以看出。
《蛇譜》中寫到越南北部的邱蟠山上有一種叫「夜裡叫」的蛇,每至午夜,就大呼「救命」,聲音聽起來頗為恐怖;另一種蛇叫「肚裡餓」,身長尺許,色如竹葉,不咬人,也不怕人,見了人就喊「肚裡餓」。若投給牠食物,牠就接而食之,看上去倒很老實。還有一種「喚人蛇」,就跟老實不沾邊了。這種產於廣西山區的毒蛇,常伏在草莽間,當有人從身邊經過時,牠便關切地問道:「何處來?哪裡去?」一口標準的河南話。這人如誤認為蛇在向他示好,趕忙做出回答,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這蛇會暗地裡跟蹤他,他即使走出幾十里外,進了家門,晚上蛇也會破門而入,將他吃掉,沒有人能夠制止。
由此看來,古人畏蛇,對牠高度警惕,並非偏狹多心。因為蛇如人,有好有壞;蛇性如人性,複雜而多變。即使一些看似「善意之行」,平常之舉,也往往包藏著禍心,埋設著陷阱。善良的人如不洞察明辨,極易上當受騙,付出沉重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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