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與空間：「謝門五傑」出太康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3-02-27]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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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傑中唯一的女詩人謝道韞。網上圖片

文：馬承鈞

　在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炎黃文化中，古代詩詞堪稱一卷恢弘的華彩樂章。而在星光燦爛的詩壇上，作為中華文明搖籃的河南又獨領風騷，蔡文姬、阮籍、謝安、謝靈運、上官儀、杜審言、杜甫、岑參、元結、李頎、韓愈、李商隱、李賀、劉禹錫、沈佺期、崔顥、元稹、王建、劉方平、鄭畋、陳與義、侯方域等一大批河南籍詩人，令華夏詩壇大放光彩。

　其中一個發跡於晉朝陳郡夏陽（今河南太康縣）、以大詩人謝靈運為代表的謝氏家族，更是值得一書。

　謝氏家族在中國詩壇上享有舉足輕重、承前啟後的聲譽。這一豪門興於西晉、盛於東晉南朝，在當時中國的政治和文學舞台上可謂紅極一時。《晉書》、《宋書》和《南齊書》中為謝氏家族立傳的就有謝安、謝混、謝尚、謝奕、謝玄、謝萬、謝朗、謝石、謝邈、謝景仁、謝瞻、謝晦、謝裕、謝弘微、謝方明、謝惠連、謝靈運、謝莊、謝月兆等20餘人。在《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中收錄的謝氏家族詩人則有謝尚、謝安、謝萬、謝道韞、謝繹、謝混、謝靈運、謝惠連、謝朓、謝莊等十多位。

　據筆者研究，在上述謝氏家族詩人中，詩品與人品最值得稱道者當數謝混、謝靈運、謝朓、謝惠連和謝道韞五位，堪稱「謝門五傑」也。

　謝混生活於東晉孝武帝時期（公元370—412），其祖父乃大名鼎鼎的謝安，其妻為孝武帝之女晉陵公主。少年時代謝混就享有詩名，號稱「風華江左第一」。他曾任中書令、中領軍，直至尚書左僕射。作為東晉著名文學家，其詩工於寫景，著力刻畫山水風光的秀美，一反當時枯燥呆板的「玄言詩」之窠臼，為士大夫階層平庸無奇的文風平添了新鮮氣息。謝混不尚交遊，只愛與侄謝靈運等人在其居住的烏衣巷賦詩聚飲，故稱「烏衣之遊」。謝混的詩風對謝靈運頗有熏陶，後世將他倆合稱「大謝小謝」。但謝混身世不幸，42歲時因派系之爭被後來當了南朝宋武帝的劉裕所殺。其詩多散佚，現僅存三首，以《遊西池》最為知名，該詩被譽為扭轉東晉詩風的「扛鼎之作」。《遊西池》中「景昃鳴禽集，水木湛清華」句，歷來被認為可與謝靈運「池塘生春草」、「清輝能娛人」等名句媲美。

　謝靈運生於孝武帝太元九年（385），為東晉名將謝玄之孫、謝瑍之子，世居會稽（今紹興），18歲即封康樂公，故稱「謝康樂」。他曾出任永嘉太守、侍中、臨川內史等官職，後因政治失意離開仕途，暢遊會稽、永嘉、廬山等名勝古跡，寄情於山川之間，寫下大量的詠景詩。謝靈運是中國文學史上山水詩派的開山鼻祖，自此山水詩乃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大流派。謝靈運不啻是史上偉大的詩人，也是見諸史冊的第一位大旅行家。他的詩回歸自然、描寫入微，充滿了道法自然的精神，一改魏晉以來晦澀的玄言詩之風，貫穿著一種清新恬靜的韻味。謝靈運的名篇有《登池中樓》、《夜宿石門》、《石壁精舍還湖中作》、《入彭蠡湖口》等。後人對謝靈運推陳出新、崇尚聲色的詩歌成就評價極高，李白、杜甫、王維、孟浩然、韋應物、柳宗元等諸大家都曾師法於謝靈運。鮑照比之「初發芙蓉」；敖陶孫讚以「東海揚帆、風日流麗」；劉勰更歎其「情必極貌以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讀謝靈運，我常為其詩清新雋永所傾倒，如「野曠河岸淨，天高秋月明」、「白雲抱幽石、綠筱媚清漣」的佳句至今念念不忘。可惜謝靈運又遭厄運，元嘉十年（433）因政見不同流放廣州後被誅，年僅48歲。現有《謝康樂集》五卷存世。

　謝靈運的族弟謝惠連（407—433年），也是一位天才詩人。他10歲能詩，很受謝靈運賞識，合稱「二謝」。謝惠連的作品筆調輕靈、用詞清艷，如《秋懷》的「皎皎天月明，奕奕河宿爛。蕭瑟含風蟬，寥唳度雲雁，寒商動清閨，孤燈暖幽幔」、《搗衣》的「欄高砧響發，楹長杵聲哀。微芳起兩袖，輕汗染雙題」等句，都是著意構想的佳句。謝靈運對其《雪賦》一文讚不絕口，謂「張華重生，不能易也」。其「歲將暮，時既昏。寒風積，愁雲繁……其為狀也，散漫交錯，氛氳蕭索。藹藹浮浮，弈弈。聯翩飛灑，徘徊委積。始緣甍而冒棟，終開簾而入隙。初便娟於廡，未縈盈於惟席。既因方而為圭，亦遇圓而成璧。眄則萬頃同縞，瞻山則千岩俱白。於是台如重璧，逵似連璐。庭列瑤階，林挺瓊樹，皓鶴奪鮮，白失素，紈袖冶，玉顏掩……白羽雖白，質以輕兮，白天雖白，空守貞兮……」將雪景寫得何等細膩而富有韻致啊！後人把謝惠連與謝靈運、謝脁合稱「三謝」。可惜這位少年才俊也生不逢時，元嘉十年（433）不幸罹難，年僅27歲，現存有《詩法曹集》。「二謝」（謝脁與謝靈運）同年去世，堪稱謝門之大不幸！

　另一位謝門才子謝朓生於南宋明帝二年（464），為謝靈運同族後人，合稱「大小謝」。出身世家大族的謝朓是南朝齊時著名的山水詩人，其祖母為大史學家范曄之姐，母親為宋文帝之女長城公主。謝朓曾任宣城太守，世稱「謝宣城」。謝朓詩風清新流麗、親近自然，頗得謝靈運之遺風，一些佳句如「蒼翠望寒山，崢嶸瞰平陸」、「窗外列遠岫，庭際俯喬林」、「天際識歸舟，雲中辯江樹」、「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魚戲新荷動，鳥散餘花落」宛如一幅幅水墨畫，令人把玩，別有情韻，至今膾炙人口。謝朓是「永明體」詩人的核心，有「唐詩先軀」之稱。現存詩200餘首。但謝朓也與其前輩一樣命運多舛，公元499年，35歲的謝朓在尚書吏部郎任上遭肖遙光誣陷，慘死獄中。今有宋鈔本《謝宣城詩集》留存。

　東晉著名才女謝道韞（349—409）堪稱五傑中唯一的女詩人。謝道韞是一代名將謝安之侄女、安西將軍謝奕之女，後成為大書法家王羲之的二兒媳、即王凝之之妻，可謂出身於詩書富貴之家、禮樂簪纓之族的一代名媛。謝道韞自小享有「詩才不讓鬚眉」之譽，某日大雪，謝安攜晚輩庭院賞雪，脫口曰「白雪紛紛何所似？」請晚輩應答，謝安之侄謝朗答「撒鹽空中差可擬」，道韞則對以「未若柳絮因風起」，謝安大悅，「詠絮才」的佳話由此而來。她的《泰山吟》云：「峨峨東嶽高，秀極沖青天。岩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非工非復匠，雲構發自然。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開首便大氣磅礡，一個「沖」字極寫泰山的氣勢，「非工非復匠」讚美了造化之功，而「寂寞幽以玄」、「雲構發自然」則以「寂寞」、「自然」歌頌泰山的品質，表達作者「高山仰止」的心境。「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又觸發自己的身世之痛，拷問命運何以使她屢遭不幸。原來隆安三年（399）孫恩率部攻破會稽，其夫及諸子被亂臣孫恩殺害，道韞從此寡居以終，嘗盡失親流離之苦，末句「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面對雄峻壯偉的泰山，詩人將不幸的晚年融化於泰岱的壯美之中，真乃大筆揮灑、氣度非凡，大有不讓鬚眉之感。謝道韞代表作還有《登山》、《稽中詠松》等。

　上述謝門詩壇五傑雖為中原人，但因移居江南，在江浙一帶名氣遠勝於河南，如今江南人對謝靈運、謝朓、謝道韞等依然敬仰有加，這當然也是中原人引以自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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