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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氣文雅的鄭丰。伍麗微攝
在武俠小說沒落的時代，腦海中那些曾經逐鹿天下、為民請命的英雄，都隨時光流逝而慢慢褪色。然而愈快要失落的事物，愈有人覺得可貴。武俠傳奇，快意江湖，即便三教九流，色彩依舊。
鄭丰便是一個如此鍾情武俠的女子，她最愛金庸的小說，但金庸以後，她再也找不到如此磅礡又精彩的故事，她說：「我覺得很失望，金庸十五部書我不停地看，覺得應該要有一點新意，那時我有了寫書的衝動，想再看這樣的故事。」
於是有了《天觀雙俠》、《靈劍》、《神偷天下》，及今年七月即將出版的《奇峰異石傳》。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伍麗微 圖：城邦提供
眼前的鄭丰，文雅秀氣得完全不像是武俠作家，而她筆下的武俠世界也的確少了一分腥風血雨，多了一點文氣。訪問她時，正沉迷於《奇峰異石傳》，隋唐的背景設定別開生面，歷史人物紛紛登場，熱鬧又不會過於喧囂，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歷史感很強、頗有亂世風貌，又不過於艱澀的故事。
鄭丰說，這是一部寫給青少年的武俠小說。
獻給青少年
《奇峰》之前的三部書，她都從自己的觀點出發，想像的讀者也是自己，如今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他們喜歡看英文書，尤其是奇幻、冒險類型的書，看得難以自拔，她突然覺得為甚麼市場上沒有多一點好看的中文書。「比較之下，中文書的吸引力真的比不過英文書，《哈利波特》、《饑餓遊戲》這些很容易抓住小朋友的心。我們小時候，金庸的書應該最吸引大家，一看就看一整套，但今天的孩子和我們那個年代的小朋友很不一樣，因為中文是比較難的文字，三年級可以看很精彩的英文書，但金庸的書可能要到六年級或中一才能看明白，我覺得應該要多一點給少年的奇幻、武俠書。」以家長的立場而言，一本書能讓孩子沉迷其中，忘了打機看電視，就是一本好書，而鄭丰認為寫出好書是「很大的功德」。
台灣近年有作家開始寫青少年奇幻文學，如陳郁如的《修煉》三部曲，深受孩子歡迎。「但我沒辦法寫這種書，」她笑言。因為根在武俠，骨子裡流的血也是武俠，因而她結束此前三部以明朝為背景的作品，以隋唐英雄為主軸，展開全新的故事。
宏觀的武俠
武俠並非只有打打殺殺，裡面有歷史、天文、地理、數學、奇門遁甲、五行八卦、醫學穴道。《奇峰》一開始的設定便不平凡，主角韓峰與小石頭亂世裡各自背負著家國仇恨，他們在終南山上因為看了一封鴿信，因緣際會被山上的寶光寺收留，過著餓肚子幹活、被人欺壓的日子。原本打算寒冬一過，便下山的兩人，無意中發現山中有座神秘的鴿樓，透過鴿子每天傳遞著各方的消息；老和尚、神力大師、五個師兄姐似乎各有來頭；竹林裡更不時傳來鬼怪叫聲，十分可疑；遂而慢慢發現寺廟並不如想像般單純。
寺廟的設置有其時代意義，鄭丰解釋：「魏晉南北朝時佛教興盛，一個城裡有幾百幾千間廟宇，那時世道混亂，人們在亂世中信佛，甚至連皇帝都信佛，建了很多廟宇，所以在山上的廟宇裡發生一件事是很合理的。」
信鴿的穿插，也為故事添加濃濃的時代氣息，看到了各地寺廟如何利用鴿子互通消息，看到鴿信的書寫形式、各種符號的意義、如何解密等。「飛鴿傳書是幾年前想到的，那時在想，這就是資訊網絡，因為很快收到消息對於那個時代而言是很重要的事。」在決定把信鴿寫進書裡時，她更去請教一個在美國養信鴿的朋友，問他鴿子怎麼飛，「原來要訓練、要有一個基地，讓鴿子飛回來。有些鴿子很聰明，可以有兩個基地，一個是吃飯的地方，一個是伴侶所在之地，放牠走，牠會去找伴侶，這種鴿子是最好的，不用自己送過去，非常神奇。」
變化中的俠
武俠有趣的地方就是真真假假，真的歷史加上虛構的情節，顛覆了人們對於一個朝代的認知，甚至對於一個人物的想像。對鄭丰而言，明朝的故事差不多寫完了，轉一個歷史背景，發揮也更大。「我覺得隋末唐初很不錯，很亂很多事情發生，那時候人的心理與明朝人很不一樣，與我們想像的中國古代也很不一樣。隋唐深受胡人影響，女孩很有權力，公主甚至比王子更厲害，女權很強，有別於我們想像中的古代印象。」所以鄭丰下筆，一寫就不得了。唐朝開國的二十四功臣中有十多位登場了，魏晉南北朝遺留下來的英雄好漢，加上李密、李淵、李世民等人鬥智鬥力，群戰千軍萬馬，觸目驚心，圈套一個接一個，主角的奇情奇遇，一路鋪陳下來，在不違背歷史的原則下，題材異常豐富，而第三冊陸續出現的江湖人物也為故事添加了奇情色彩。鄭丰筆下俠的精神就在一片混亂中慢慢建立起來。
她說俠是中國特有的詞語，難以用英文翻譯。金庸書中有很多俠，各有特色。郭靖、楊康的為國為民，令狐沖的逍遙自在，到後來韋小寶顛覆俠之形象的設定，都帶來不同程度的衝擊與思考。而她想要表現的俠，如金庸一樣豐富又多彩，「我最初寫的《天觀》，兩個主角想要表現的俠都不太一樣，凌昊天就像令狐沖一樣，有點任性，想做甚麼就去做，不介意其他人如何看他，最後得罪很多人，大家都覺得他很自大狂妄；趙觀反而很低調，做事摻雜了很多因素，為母報仇，又喜歡英雄救美。寫到《靈劍》時，就是寫正邪對抗，好壞很分明。《神偷》的話，主角是一個地位很低的小偷，他最後偷了一個天下送給小皇帝，很難說他做的事是否對，但他的心很純真，他覺得皇帝是好的，便偷天下給他。」
摻雜真與假
至於《奇峰》，她則寫出了俠的情與義。「他們萍水相逢，那時世道混亂，各處的孤兒在山上走在一起，他們兩個一起上山，關係密切，兩個孤單的人，被神力大師欺壓，身邊有一個人很挺你，神力下了禁語令，他會跟你說話會安慰你，這是一個很大的力量。小孩子在那個年紀，友情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當故事摻雜歷史，處理起來便會相對複雜。《奇峰》表面上是寫兩個孩子一段冒險歷程，但她在書裡隱隱留了一點餘韻，譬如如何處理歷史事件、如何勾勒一個人物。「歷史上的人物就是這樣走，李淵李世民李密等人，好人不完全好，壞人他們想要的東西也不完全是錯的，大家都想要多一點的勢力，都要征服天下，很難說這個是好人，天下就是他的。」歷史最後說李家得天下，開創了歷史上很興盛昌明的時代。「能得到天下的人，他們都有一些心機和計謀的，是有私心的。」
她寫李世民寫得掙扎，寫李密也寫得糾心，但韓峰、小石頭卻寫得開心，真假交替，或許這就是武俠。小時候喜歡武俠，因為這是一個奇幻的世界，是想像中的世界，看的時候可以很抽離，去經歷他們經歷的。武俠小說就像一扇窗，從中看到了中國的歷史文化，看到了民俗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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