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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洪彪是中國當代的草書名家,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草書委員會副主任,是當代中國草書的代表人物之一。中國書協理事、學術委員會委員葉培貴評價劉洪彪書法個性及藝術成就,情真意切之餘,更令人為藝術家的成就而動容。 ■文:葉培貴
洪彪先生是當今書界不應該也不可能被忽視的「現象」之一——無論是在最普及的意義上,還是在最學術的意義上。
也許因為從事教育的緣故,我寫評論文章一向比較謹慎,不僅數量有限,更主要的是每一句話都十分小心。為洪彪先生寫的這開篇第一句,似乎有違我的原則,但我毫不猶豫,並且堅信,即便再過30年,我也不會為這一句話而後悔。
如此堅決的原因,很多。
第一,洪彪先生是真性情人。如果不穿戎裝,不輕言笑,他給人的感覺是既嚴肅又文弱。然而交往多了,你會發現,這個表象是半對半不對。對的是「嚴肅」,不對的是「文弱」。
他確實「嚴肅」!尤其是對書法的學術和藝術問題。我曾經和他一起參加過多次書法展覽的研討會,記憶中每一次他的發言,都有切中肯綮且不乏嚴厲的批評。老實說,在「人品即書品」觀念的長期作用下,書法界對於批評總還是比較敏感的,儘管洪彪先生的批評都充滿善意,可忠言終究逆耳。奇怪的是,不僅他一直這麼堅持著,而且那些被批評的朋友們似乎也沒有疏遠、怪罪甚至怨恨他。後來我才明白,箇中奧妙很簡單:一是他的批評是嚴肅的,裡面充滿了敏銳智慧的藝術感覺和真知灼見;二是舉辦研討會的那些朋友都是真誠的,因而也就真正歡迎這種嚴肅批評。等交往更深了以後,我才知道,如果不是這類真誠朋友的研討會,他根本就不會參加,當然也就不屑於批評了!
由此我知道,他其實一點兒也不「文弱」!因為對真誠的朋友不吝於提出批評,對不真誠的朋友不屑於批評(當然也同時絕不捧場),必須具有「大勇」!而具如此大勇的,必是真性情人!想通了這一層,我也就同時明白了另一件事情:跟洪彪先生交往時,你可以很坦然地把自己人生、學術、藝術的任何問題,敞開在他的面前,毫無矯飾的必要,不為別的,只因為他的真性情!
第二,為人如此,為藝亦然。在自己的藝術追求上,洪彪先生同樣充滿探求的「大勇」。
戛然獨造 撼人心魄
他成名很早,33歲時在洛陽博物館舉辦的作品展覽就已引起書壇的廣泛矚目,循此道路規矩地前行,他就不難獲致相當豐厚的名利。然而他絕不故步自封,每隔10年便有驚人之舉,於是40歲個展、50歲個展,層樓疊上,新章屢煥。這其實是充滿風險的選擇,但洪彪先生毫不畏懼!
我並不非常了解他具體的自我突破過程,但對其探索的勇氣,卻有過親身的經歷,而且記憶十分深刻。多年前我有幸和他一起出訪日本進行交流,他從文具店裡購買了幾支排刷,並稱回國後要嘗試用作書寫工具。我頗有懷疑。不想第二年在海南參加中國書協理事會時,竟然真的看到了他用那支排刷書寫的作品!當時的震驚真是難以言表。排刷與毛筆的特性差異豈止以道里計,然而他不僅真的嘗試了,而且勇於將作品公諸於眾。那件作品當然不能算是他的代表作,但其中因排刷特性而造成的強烈的形式衝突,正好充分展現了他在藝術上一以貫之的追求——將張力拓展到極致!他在每一種字體領域特別是草書領域,不斷地追問筆墨表現的可能性,在不違背書法核心規定——「書寫性」的前提下,探測藝術表現手段的邊界。正是這樣的追求,成就了現在的洪彪先生!他的書法,最終會走到哪裡、達到怎樣的高度,目前我們仍然無法預料,因為他還處在強力的拓展進程之中。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因循30多歲成名時的道路前行,那就決不會有現在的洪彪先生!不會有他那戛然獨造、撼人心魄的草書!
第三,更使我至為敬服的是,他把這種「大勇」,拓展到了對於書法當代命運的關懷之中。這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一方面是前文所述的真誠批評,這無疑可以督促書法界的朋友們共同進步;另一方面則是近些年他對「盛裝書法」不遺餘力的持續探求。
藝術是生活的精神提升
表面上看來,「盛裝書法」不過是一個展覽的策劃組織或者佈置設計問題,與藝術家的創造性勞動相比,卑之難稱高明。但在21世紀的今天,對於書法藝術來說,實則茲事體大!
我們常常強調,書法是一種文化,原因之一是它始終與人們的生活密切相關。在既往的歷史中,上至殿堂樓台,中至山川勝境,下至百姓日用,無不閃動著它的耀眼光芒。然而隨著光電時代的到來,書寫尤其是毛筆書寫,日漸遠離生活,已是無可挽回的大勢。一種理論認為,這對於書法進一步明確藝術身份,反倒是好事。這當然有道理。但是藝術身份的進一步明確,並不意味著離開生活——因為藝術是生活的精神提升。
當代書法介入生活的基本方式之一,正是展覽!由此,展覽的策劃和佈置,就遠不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而轉變為關乎書法與當代精神生活的契合程度的重要問題,因而也就是一個關乎書法如何在當代更具文化價值的問題!
傳統書法作品嵌入於分散而具體的生活領域,而當代書法作品發表於集中而空闊的展覽場館。傳播情境的根本變化,極大地改變了觀看——書法作品通過觀眾在社會上產生精神作用的中介——的方式。每一個展覽場館,都是一個綜合視覺場域,作品匯聚其中,必須具備有序的視覺邏輯,否則就是一盤散沙,難以激發觀看者精神參與的高度願望,從而大大削弱書法對於精神生活的作用。
洪彪先生的「盛裝書法」,睿智地把握了當代書法觀看方式的規律,毫不猶豫地把當代視覺文化的各種元素和手段整合到書法展覽中,使書法展覽從作品的簡單組合與陳列,轉變為以作品為中心而又綜合了「Logo」、「圖冊」、「展簽」、「邀請函」、「禮品袋」、「裝裱樣式」乃至「展廳裝置」等等因素的整體展示,構成強大而立體的視覺傳達效應,提升書法展覽的視覺衝擊力和形式吸引力,使之更有力地突入觀看者的精神世界。
這樣的展覽策劃與佈置,十分明顯地是21世紀的方式。「筆墨當隨時代」,不錯!但是「筆墨」從來不是孤立的,「筆墨」的「傳播方式」同樣「當隨時代」!不能有效地傳播,筆墨的作用也就無從發揮。就此而言,「盛裝書法」的探索,對於當代書法發展的啟發價值,也許不會低於洪彪先生本人的藝術創作!
還可以列出更多的原因,但是僅此三點,已經足夠讓我堅信,洪彪先生是當代書壇的「現象級」人物。你可以不喜歡他的批評,可以不欣賞他的作品,也可以對「盛裝書法」心存疑慮,但是卻不能不承認,他的一切作為,勃發著讓你無法忽視的力量——生命的大勇!如此熱切,如此堅卓。
藝術是生命的跡化
我與洪彪先生幾乎沒有私交,所有的謀面機會全部出現在學術或藝術活動場合,但是人——特別是書法人——之真正相與,完全不需任何繁縟的過程,直面對方的一言一行,讀透他所書寫的一點一畫,這就夠了!客觀地說,我的學術背景、藝術取徑等等,與他頗不相同,原本並無太多的交集。但這不僅不影響我對洪彪先生的敬佩,反而恰恰因為如此,我可以更加冷靜地思考洪彪先生的志趣,並且盡可能不抱偏見地陳述我的意見。
藝術是生命的跡化。我深信,處於生命力最旺盛階段的洪彪先生,還將創造更多精彩的「現象」,從而使自己從當代書法的「現象」躍升為更長時段的書法史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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