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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龍》(Der goldene Drache)是德國著名劇作家羅蘭.希梅芬尼(Roland Schimmelpfennig)2010年的作品,曾經在全球多個城市上演,近年則進軍台北、澳門、香港等華人城市。最近,《金龍》則進駐香港,由前進進戲劇工作坊藝術總監陳炳釗執導,本月在香港文化中心劇場公演,成為今年新文本戲劇節的壓軸節目。得知陳炳釗將會導演《金龍》一劇,筆者一直都十分期待。一則《金龍》的劇本本身甚有喜劇感,以陳炳釗只此一家的戲劇節奏(精準而不失令人驚喜的「甩漏」),以及他對喜劇感的獨特拿捏與營造,再加上《金龍》本身文本結構的刁鑽複雜,跟向來走知性路線的陳炳釗,可謂珠聯璧合。
《金龍》的主要場景是位於德國某城市的一家中式/越式/泰式料理餐廳,而劇中的五位演員則「主要」飾演五位擠在「金龍料理餐廳」狹小的廚房空間中工作的亞裔移民。 說是「主要」,是因為《金龍》不止金龍料理餐廳這條戲劇線索,除了飾演餐廳廚房廉價勞工之外,五位演員更在全劇四十八個場景中,分別飾演十七個不同的角色,而且他們不時交換角色,在爺爺、孫女、螞蟻、蟋蟀、外籍空姐、女人、男人、雜貨店老闆等角色之間,穿梭往還,夾演夾敘,加上幾條戲劇線索交叉互纏,十分複雜。然而,正如希梅芬尼自己所言,《金龍》並非狹義的寫實劇場,演員無需在固定的角色分配框架中「入戲」,他們只需本著嬉戲的態度大玩角色扮演,加上演員不時需要高速轉換角色,觀眾反而可以從中有某種抽離,看清楚我們在現實中對諸式人等的刻板印象。
在全球化年代,隨著人口跨境移民,異文化之間的接觸機會多了,但與此同時,人們不少仍不脫殖民時代的東方主義,(尤其是歐洲白人)以刻板形象閱人,《金龍》則以近乎惡搞的嬉戲手法,解構這些刻板印象。試想想,當年《金龍》德語首演,當一眾操德語的德國非亞裔白種人,煞有介事的扮演草根階層的亞裔角色,演員的種族與角色之間錯位,除了令人莞爾外,更令人抽離與批判。 就此而論,跟2012年的台北版《金龍》(台南人劇團)的綜藝節目式的喧鬧氣氛不同,陳炳釗的演繹更傾向於抽離與冷靜。
例如,跟早前的澳門版的《金龍》(天邊外劇團)相似,陳炳釗把原劇本中的舞台指示「停頓」發揚光大,交由演員主要以不帶情感的方式唸出,除了節奏上的突轉為香港版的《金龍》創造了某種戲劇張力與趣味外, 更營造了某種抽離感。對於演員來說,要在不同的語言節奏、語式之間快速進出,實在考功夫,可幸的是,今次香港版的演員在這方面大多拿捏準確,恰如其分。
有評論指出,在幾個華語版的《金龍》演出中,由於劇中的亞裔角色,都交由華裔演員去演,原劇中角色與演員的種族錯位,反而容易被人忽略。但我認為,對於亞裔勞工,台北、澳門與香港並不陌生。所以,與其說《金龍》原劇中的種族向度,在華語版的演出中消失了,倒不如說這向度變得不明顯,比「白人飾演亞裔角色」的錯位更曖昧,也更對應現實。換言之,香港版《金龍》的現實與批判性,主要建基在某種辯證的曖昧上,讓人直面真實。 ■文:小西
本欄隔周見報,由本地知名評論人小西與梁偉詩輪流執筆,帶來關於舞台的熱辣酷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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