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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電影剛失利於金馬獎，只抱走幾個技術獎項，演員導演吃了個鱉，港產片再一次備受質疑。但不可否認的是，今年是香港電影的豐收年，有《盲探》、《狂舞派》、《激戰》等本土味道濃厚的題材，也有《迷離夜》、《奇幻夜》、《殭屍》這類久違多年的片種，還有年底上畫的《風暴》、《掃毒》這些港人熟悉的警匪片。
觀乎業界及坊間的反應，大多認為香港電影經歷多年低潮後，有起死回生之勢，這固然與大環境的變化有關，但電影工作者的堅持與信念才是轉機所在。■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伍麗微
香港電影風生水起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現於香港浸會大學擔任電影學院講師的岑朗天便對本報直言，從2010年的《打擂台》起，香港電影已有「復興」的跡象。「這是過去幾年累積下來的成果，《打擂台》之後香港人開始恢復自信，從不同的方向做，一是在合拍片裡滲透港味，二是從本土電影做起。」
合拍片滲透港味
過去一眾影人紛紛北上拍片，香港電影失落本位。電影如果瞄準內地市場，勢必犧牲很多元素，例如為了通過內地廣電局的「審查」，會收窄創作範圍，鬼、殭屍、情色、基情等題材一律不碰，警匪片好壞要分明，公安形象不能被抹黑等，導演必須做很多妥協。另一方面，電影圈也出現粗製濫造的情況，《無間道》收得好，便一直重複拍攝這類題材，功夫片收得，就一窩蜂湧去拍，要不就賣動作特技，題材、類型愈見單一，反映香港生活、城市特點，或市民生活體驗等貼近香港人脈搏的元素，也就是所謂的港味也就一一欠奉。
然而經歷幾年沉澱，本土意識回歸，影人亦開始在合拍機制中找到了自身的位置，摸索出一條既可討好普羅觀眾，又不失本土味道的路徑。資深編劇袁錦麟甚至認為過去幾年的低潮期，對香港電影整體而言是一件好事，「早幾年去到一個你拍甚麼片都有人要的地步，大家不過瘋狂地去搶錢，一窩蜂去拍同一類片，但經歷過低潮，大家會開始想：到底我們要做甚麼，觀眾想要甚麼。」
香港觀眾近年對合拍片存有偏見，每次看見那種大製作、賣特技的片，心裡很抗拒，殊不知，合拍片的界線早已模糊了。「你知不知道《桃姐》是合拍片？它在威尼斯拿獎後一直沒公映便是等內地的審批，等了差不多九個月才正式公映，還有《寒戰》也是合拍片。」影評人登徒說，香港與內地影人彼此互相在磨合，磨合後有了新的模式。「我現在不再那麼悲觀，內地電影工作者從香港電影人身上學習如何製作商業片，而香港也有另一批人摸到一條路，他們找到方法去平衡，事情好像真的轉變了，未必像以前一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就以《寒戰》為例，這齣戲以香港警隊高層的內鬥為背景，對香港的法治提出質疑，表面上看不出有妥協的部分。但登徒強調：「裡面當然有限制，比如對公安的看法、邪不能勝正的態度等，都符合內地的審批要求。」導演很聰明地將這些隱藏起來。「《一代宗師》也是這樣，你看到很多妥協，但你也看見導演自己的追求。我們不需要標籤這是合拍還是港產片，只要是好電影就值得看。」
影人須堅持自我
經過時間的洗禮及《打擂台》的成功後，本土電影人也開始着手拍一些自己擅長的戲，「導演不再為內地市場拍，也不純粹是為香港人而拍，而是為自己拍，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拍。」朗天形容這些沒有經過計算、純粹為自己而拍的電影是香港電影最珍貴的部分。「如今的電影本土位置強，如《大藍湖》、《狂舞派》、《激戰》、《爆3俏嬌娃》、《微交少女》等，其實並沒有考慮市場，並沒有計算過，所以在進入市場方面沒有保障。」
朗天表示：「林超賢的《激戰》在香港叫好又叫座，他是為自己而拍的，神來一筆在裡面加了一場基情戲，拍的時候他沒想到要過審查，最後過了，他也說很意外。雖然他多拍了一個版本送審，加了一段感情戲，但也無損影片的主題。」林超賢拍自己擅長的東西，加入動作、男性、陽剛等元素，忠於自己而拍片。杜琪峯雖然說至今沒一部戲他是滿意的，但他拍的《奪命金 》、《毒戰》、《盲探》還是非常有自己的風格。「電影的核心是故事本身，為自己拍與經過計算而拍，有沒有誠意，一目了然。」他指出，這是自信的問題，以前香港人為了搵食放下了自信，如今找到自己的位置，電影業不再死氣沉沉。
投資者陸續回流
近日內地電影圈也爆出香港演員、導演身價暴跌，不再吃香的消息。朗天語帶諷刺地說：「這是可以預見的。」中國電影愈來愈多元化，他們一直吸納香港的人才、技術，香港電影人被「揸乾揸淨」後，便沒有價值。
以前拍片由香港人主導，然後在片中滲入內地、台灣演員去吸引觀眾，但現在內地人的參與度愈來愈高，合拍片已經從香港主導轉為內地主導。朗天直言，隨着中國經濟起飛，中泰、海峽兩岸，甚至中美合拍片盛行，香港與內地的合拍片將愈來愈少。
陳嘉上是香港首批北上拍戲的導演，目睹這幾年內地大環境的改變，他也覺得「不用擔心合拍片，以後想有也未必再有，尤其當中美合拍片盛行時，香港與內地合拍片必然會沒落。」他說，香港演員在內地不是不吃香，但並非必須存在，用幾個內地演員，也可以取得好的票房，「如果真的不放心，他們只需要找個香港導演或香港團隊幫他做就可以。」最近的《天機：富山春居圖》是由美國團隊製作的，之後的《狼圖騰》也是以美國團隊製作的中國片。那香港的位置在哪裡？
十年前，香港政府與內地簽訂CEPA協定，原本是一個經濟政策，後來成為香港電影走向內地的一扇窗。陳嘉上表示：「當時內地很歡迎我們，因為他們沒錢。以前內地電影沒有人投資，他們歡迎香港人去拍戲，他們可以賺製作費，因為那些片廠都沒有人用、沒有人開工，香港人來拍片他們可以開工，也可以訓練他們的人才。沒有資金，香港的大老闆過去投資，早年的合拍片幾乎都是香港人投資的。」但時移世易，內地市場發展起來，每天都有人來敲門找人拍電影，「他們太有錢了，根本不需要香港。」
陳嘉上認為：「內地的投資人根本不想和你分一杯羹，他們的市場這麼大，為甚麼要和香港的老闆分？香港電影為甚麼重生？因為香港老闆沒地方投資，就回來投資香港電影。他們難道不想投資內地電影？只是沒機會投。」在內地開一家電影公司，51%股權必須屬於內地人，香港電影公司想在內地拍國產片太困難了。
投資人回流了，香港電影再現曙光。陳嘉上一直都覺得自己在內地不過是一個過客，總有一天會急流勇退，但他始終相信香港電影不會死，因為有麥曦茵、黃修平這批新導演出現，「他們有自己的看法，香港電影不容易被湮沒。」
香港電影曾經風光，是因為內地、台灣、韓國等地以前還沒開放，「人家不能自由地拍，只有你可以，任何地區要競爭電影工業只能競爭自由，愈自由的地區，電影工業才有機會贏。」陳嘉上相信只要香港有創作自由，電影工業總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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