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
在二月的今村昌平回顧展中,《諸神的深慾》(68)可說是他前期的重要代表作。此作其實早有所本,在他以前的戲曲作品中,其實已曾探討相若的問題,當中正好在處理為了國家的共同體,因而要犧牲個人的戰爭時期價值觀,內裡所隱藏的共同體偽善特質來。
由戲曲改編為電影,今村昌平把本來二元對立的故事結構,即主人翁在鄉野與東京兩邊的生活體驗,大刀闊斧地刪為僅留下島上的元素,而且進一步借封閉社會的傳統神話秩序,去剖陳共同體思想的脈絡源流來。
電影透過龜太郎(河原崎長一郎飾)的經歷,形象化地刻劃出徘徊在不同價值體系下的新一代迷惘處境。當他們太家一族受到村民的歧視,源頭正好在於觸犯了近親相姦的禁忌,但反過來家中女性則成為全村人的洩慾對象,甚至連家中男性也從容旁觀。簡言之,在傳統中早已孕育了強烈的否定個人意志傾向,暗地裡與戰時的共同體邏輯大同小異。
當島上出現現代化的契機,而龜太郎也有機會學藝成為技師,從而擺脫島上的傳統羈絆。可是在一次搜捕逃亡的父親根吉(三國連太神飾),龜太郎也被迫與村民同樣戴上面具,踏上了在海上獵殺父親之旅。在共同體意志及個人弒父的矛盾糾纏下,龜太郎終於走不出當中的心理陰影。即使有機會到東京生活,最終也選擇回到島上過活,並明言想好好思考殺父之舉,與土地現代化發展的牽連關係,從而去為自己尋覓安心定性的答案。
當然,一切只會徒勞無功。在龜太郎駕駛的火車上,他看到妹妹TORIKO(沖山秀子飾)的魂靈在路軌上出沒,導演顯然借此暗示鐵道所代表的現代化進路,正好是殺死妹妹的兇手之一。而身處神話的島上秩序邏輯,和現代化更新後的情況竟然並無兩樣,同樣充滿排除個人思考去迎合集體意志的不成文規條--進步的反諷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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