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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絲
侄女今年讀碩二，春節放假回家，每次聚餐，總會有親友問到一個問題：有沒有讀博的打算？如果讀博，現在就要找男朋友了，要不然到博士畢業已經28歲，適應社會太晚，就會有「剩」的危險。一些親友還以半開玩笑的口吻，提到不久前有教授和政協委員認為，女人讀博士是一種人生貶值，「賣了二十幾年，還沒把自己賣出去」，提醒侄女不要落入類似的人生陷阱。
我冷眼旁觀，知道持這種論調的親友，社會參與度大都很低，不知道這種把女博士視為商品的言論，曾在網絡上掀起軒然大波，引發了輿論的巨大反彈。但藉此也可以看出，受限於個人見識，只能從自己的切身感受及利益去思考、談論問題的人，並不在少數。而這樣的思維，仍然出脫不了千年之前的古人窠臼。三國時，魏文帝曹丕的甄皇后素有才學之名。《魏書》記載她：「年九歲，喜書，視字輒識，數用諸兄筆硯，兄謂后言：『汝當習女工，用書為學，當作女博士邪？』后答言：『聞古者賢女，未有不學前世成敗，以為己誡，不知書，何由見之？』」
甄氏自幼喜歡讀書，經常借用幾個哥哥的筆墨寫字，哥哥調侃她：你應當學習女紅針線，才是正路，你現在讀書為學，是想做女博士嗎？甄氏答道：我聽說古代的賢人，都善於從歷史的成敗中吸取經驗教訓，我若是不讀書，又何以知道這些事呢？家人感其言，不再干涉她讀書，遂令她成為史上留名的賢后。
《後漢書》裡也有一個相似的故事：漢和帝的鄧皇后自小喜歡讀書，並經常與幾個哥哥進行學業討論。母親大為不滿，認為她是不務正業，經常數落她，你不學針線做衣服，反而讀書，是準備做女博士嗎？鄧皇后不敢違抗母命，只好白天做針線，借晚上的餘暇看書。史書記載此事，也並不是推讚鄧皇后的勤奮好學，才學出眾，而是認可她的賢良孝道，是后妃中的楷模。
古今的幾個例子，傳道的其實都是同一個價值觀：女人的社會價值，是通過婚姻家庭來實現和評定的，即使成為博士，如果沒有結婚，也是無用，人生仍然會被歸於失敗的行列。古代是男權社會，女人只能作為男人的附庸，這種理念還可以說有着時代的局限性，可是到了現代，還有類似的觀念，就只能解釋為思想陳腐、想像力貧瘠了。畢竟現代社會的文明程度愈來愈高，人的活法也趨於多樣化，每一個人都會選擇對自己最為有利或覺得最舒服的生活模式。一個充滿活力的社會，就是能讓不同的人去努力嘗試不同的活法，由此才能展現出豐富的社會生態圖景。
而且很多人對女博士有一種認知上的誤解，認為女人有了高學歷，就只能在同等學歷的小圈子內尋找配偶，否則就「浪費」了。我曾接觸過幾位女博士，她們的婚姻戀愛狀況與常人並無不同。甚至她們當中的一些人，因有着良好的溝通能力及分享慾望，價值觀鮮明而又自信自守，感情生活比常人要美滿得多。當然，也確實有沒把自己「賣出去」的女博士，但更多的是個人性格上的原因，與學歷的關係不是很大。譬如有一位女博士，從小受父母擺佈慣了，嚴重缺乏主見，讀書期間嚴格遵囑父命，不敢與男生交往，畢業後父母又放話說，找男朋友，對方的學歷必須相當。這種苛刻條件在一個三線小城市，自然是很困難的。過了一段時間，見大事不妙的父母才將女兒的婚配條件下降到了本科，但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了。實際上，這種不切合自身實際的婚戀觀，換了任何人都會是同樣的結果。
退一步說，女博士即使真嫁不出去，也與「丟臉」、「失敗」扯不上邊，更不能說人生就是不堪的。有時候，人生有所得，亦會有所捨，人必須為自己的行為和決定負責。所以，女人讀不讀博士純屬個人選擇，即使須為此承擔嫁不出去的後果，想讀也還是要讀。就像李銀河老師有一句話：「生命有人贊成有人反對才精彩，我並不羨慕所有人都說好的人。」這才是最為豁達、最為瀟灑的人生態度。■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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