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霾 。資料圖片
文：葉輝
去年歲末至今，內地霧霾持續。從美國太空總署的一幅人造衛星照片所見，北京到上海，長達1200公里大範圍內，全被濃密的霧霾所籠罩，只浮現出幾座山頭，恍若霧中之島，真是怎一個「霾」字了得。
《說文解字》對「霾」字有此解釋：「霾，風雨土也。」《詩經》有《邶風．終風》篇：「終風且霾，惠然肯來。」「惠然肯來」其後轉義為迎客光臨之。然而，在古漢語中，「霾」通「埋」，在屈原的《九歌．國殤》中，指車輪陷地：「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故此，「霾」也引申為「埋藏」。
從「雨」的字，大多是形聲字，如「雲」、「露」、「霧」、「霜」、「霏」、「霖」、「霽」、「霑」等字，多與古人所認知的天象乃至占卜相關，但這個「霾」字既是形聲字，（從雨，貍聲），也兼及會意，此字從「雨」，「貍」既是聲符，亦兼容「埋」義（陷埋、掩藏），古籍有不少例子。
陳去病《歲暮雜感》詩曰：「所以雄奇文，霾藏不出世。」「霾晶」意謂失去光耀，劉禹錫《因論．儆舟》云：「景霾晶而莫進，風異響而遄止。」「霾天」意指天空昏暗，酈道元《水經注》有《溱水》條云：「交柯雲蔚，霾天晦景。」「霾霃」猶言陰沉，田藝蘅《雨賦》云：「小曰霢霂，晦曰霾霃。」「霾土」指塵土飛揚，王褒《九懷．陶壅》云：「浮雲鬱兮晝昏，霾土忽兮塺塺。」
「霾霧」意為塵霧，《後漢書．郎顗傳》云：「時氣錯逆，霾霧蔽日。」寧調元《八月十五夜漫書》詩云：「玉宇瓊樓最高處，一天霾霧撥難開。」「霾霧」亦喻抑鬱之氣，柳宗元《與楊京兆憑書》曰：「眊眊然騷擾內生，霾霧填擁慘沮。」這個「霾」字，既與天象乃至人心的能見度相涉，復有「埋藏」而不復顯露之寓意，當中有朦朧詩意，實則指向晦而不明的氣象-這不僅僅是文字學，更是現實世界的深刻寫照。
唐詩每多「霾」字，有人統計，《全唐詩》用「霾」字最多的，是杜甫，是與否，待考；然則信手拈來，將「霾」字用作名詞或形容詞的，不缺例子：諸如「高峰寒上日，疊嶺宿霾雲」、「復吹霾翳散，虛覺神靈聚」，「灑落唯清秋，昏霾一空闊」、「峽坼雲霾龍虎臥，江清日抱黿鼉遊」等等。
杜詩更將「霾」字用作動詞，「乾坤霾漲海，雨露洗春蕪」固然了得，還有「拂雲霾楚氣，朝海蹴吳天」、「雲門轉絕岸，積阻霾天寒」、「蕭颯灑秋色，氛昏霾日車」、「漲沙霾草樹，舞雪渡江湖」、「向晚霾殘日，初宵鼓大爐」、「水鄉霾白屋，楓岸疊青岑」、「誤疑茅屋過江麓，已入風磴霾雲端」等等。這「霾」字，杜詩用得真是出神入化。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