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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葉 輝
有一年春天,朋友自內地歸來,暢談他乘搭內河船遍遊珠江三角洲多個鄉鎮的所見所聞,他說︰乘內河船一來可省卻住宿賓館的費用,二來也很有一份浪漫的情懷。聽他娓娓道來,不免有些心動。那時已經有好幾年沒有乘搭過內地的內地船了,早年隨母親回順德或隨父親返合浦,內河船都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如果到順德去,黃昏時分在廣州登船,翌晨就抵達容奇,由容奇乘三輪車,約莫半個小時,就回到母親的故鄉桂洲了。如果到合浦去,也是在廣州登船,翌晨到達江門,由江門乘十個小時汽車,傍晚到達湛江,翌晨再乘汽車,五個半小時車程才到達父親的故鄉。
在內河船的船艙內度過的一夜,如今想來是漫長的。一想起內河船的船艙,幾乎就嗅到那一陣煙和酒的混濁氣味,在船上的十一、二個小時,在兩呎寬的臥鋪上吃晚飯、假寐或者和隔鄰的旅客聊上幾句,漸漸適應了濃濁的氣味。偶爾到船舷那邊走走,吹一陣江風,或者頭頂有輪明月,或者遙看沿岸疏落的燈火,沾了一點寒意又回到臥鋪,再次適應一個近乎封閉的侷促空間。
船艙裡滿是濃濁的氣味,齷齪的黏膩,旅客有些慵倦地躺荂A有些在看荇捖齱A有些在下棋,有些繼續喝酒和抽煙,有時有人和你搭訕幾句,有時呆坐荋N只聽見船的引擎的吵鬧-天還沒亮,都擠在小小的壎芘﹛A洗臉,漱口,然後都去}茶,吃早飯。也有人跑到船舷練噪子:「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已經有好幾年沒乘搭過內河船了,還依然記得那氣味,那聲音,還記得來自四方八面的旅人,同坐一條船,據說「十年修得同船渡」,那是緣分。船艙內或沉默或健談的,都一起度過了一夜,有時在朦朧睡夢中,感覺隔鄰的旅客伸了一條腿過來,有時可能是自己伸了一條腿過去;有詩為證:
「隔床的重慶老鄉慫恿我去看看大足/說西哈努克專機飛去觀賞石刻群/又專機飛去山城給豪華大旅店剪綵/船艙裡有人划拳有人下棋有人打撲克」;「酒氣煙味和鄉音,濃得像一盆重慶火鍋/一格一格臥鋪相連,一格一格沸騰的紅油湯/重慶老鄉說那一年周總理視察了酆都/下個指示重點修建鬼城的古文物,拉個呵欠」;「像臥鋪的通道那麼長。說涪陵夜市燈火燦爛/榨菜遠近馳名,又拉了個連綿的呵欠/像發船的響號那麼長。廣播向旅客道晚安」;「燈一盞一盞關掉,一盆一盆冷了依然刺鼻的/紅油火鍋湯。說蚖/茖欠給引擎淹滅了/長江整個晚上就流淌荋濁的鼾聲」。
在半睡半醒半惺忪之間,耳畔有發動機和江水奔流的聲音,有隔鄰旅客的鼾聲,煙和酒的氣味漸漸消失了,喧鬧的人語也沉寂下來了,疲極而睡不穩的一夜過去了,好像不曾留下什麼記憶,旅客又散向四方八面了。■ 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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