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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都柏林的威靈頓紀念碑。 歐偉建 攝
江 揚
邁下船的舷梯時，耳邊傳來清麗的風笛聲。只見貝爾法斯特（Belfast）的碼頭上，愛爾蘭人在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演奏他們喜愛的音樂，來歡迎我們這些遠方的客人。
那聲音悠遠低迴，如訴如泣。很像畫眉嗓子那種說不清道不白的婉轉清麗，一種只有喜歡的人才感受得出的一縷悲涼、一絲惆悵。這種淒美的感動就像我第一次聽到電影《鐵達尼號》的主題曲《我心永恆》一樣，愛上那支歌，並且着迷。
鐵達尼號的「出生地」就在貝爾法斯特，這個城市是北愛爾蘭的首府，造船業有着久遠的歷史。在當年鐵達尼號建造和下水的港口，如今矗立起一座鋁塊建築，外形酷似四個船頭組成的翼展，那就是鐵達尼號沉沒100周年的紀念館。
102年前的愛爾蘭考福（Cobh）港，是鐵達尼號踏上不歸之旅的最後一個停靠站。我們的船駛進碼頭時，天正下着雨。隔着雨簾看去，臨江峭壁上一塊巨大的「鐵達尼號百年紀念碑」突兀在我的視線裡。淅淅瀝瀝、纏纏綿綿的雨，牽動着我絲絲熟稔的感觸，流淌着稠稠的感懷，彷彿有點遙遠，卻又觸手可及；彷彿有些陌生，卻又似曾相識......
那年愛爾蘭全島範圍的饑荒，使超過250萬愛爾蘭人從這裡揚起了無奈的風帆，遠赴大西洋彼岸的美國。逃難的人無錢買票，都像最後一刻才上船的傑克一樣，只能擠在鐵達尼號的船底貨艙，最終葬身在大西洋裡。
愛爾蘭的雨很具感性。時緊時慢，時急時歇，忽而瀟瀟，忽而灑灑，那麼自信而裕如地主宰着一層輕薄的霧靄，似煙，如雲，遊蕩着，逸流着。登上科克附近的布蘭妮城堡，居高遠眺，近處的草地，遠處的山巒，層層疊疊於潤碧濕湮中，深深淺淺有多種綠色交錯，就像鋪上了一塊豐厚的綠色毛毯。這座中世紀遺留下的凱爾特城堡，灰色石磚砌成的外表，看上去冷冷冰冰。裡面卻有着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巧言石」，還有着充滿智慧有趣的故事。傳說如果吻了它，你就能言善辯，滔滔不絕。人們在雨中排出一條很長的隊，等候去親吻它。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隨意地在城堡中漫步，彷彿走進一幅幅中世紀的油畫。
到都柏林（Dublin）的那一天，我在這座愛爾蘭的首都經歷了四個季節。早上出門時寒風刺骨，雨下個不停。來到鳳凰公園時，又颳起了大風。汽車在蜿蜒的綠色中輕捷地穿行，周圍是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的綠色。綠色的樹葉隨着風在歡快地跳舞，舞落在一群漂亮的梅花鹿身上，梅花鹿目中無人地在綠野裡嬉鬧，像是林中快樂的小精靈。公園有1760英畝大，是歐洲數一的城市花園。花園深處只有兩棟造型別致的建築，一棟是愛爾蘭總統府，另一棟是美國大使館，愛爾蘭人說這是政府感謝美國在愛爾蘭和平進程中所作出巨大貢獻的回報。公園中央的威靈頓紀念碑，是歐洲最高的紀念碑，它紀念的是1815年讓拿破崙慘敗於滑鐵盧的愛爾蘭人威靈頓公爵。
撲入眼簾的城市，幾乎見不到高樓大廈，也少有熙來攘往的繁華。都柏林既沒有倫敦的時尚，巴黎的浪漫，也沒有羅馬的挑逗。一條麗妃河從都柏林市中心靜靜地穿過。透過朦朦朧朧的銀色雨帷，一座白色的橋樑架在河上，恍如愛爾蘭重要標誌性象徵的豎琴，橋的一條條拉索彷彿是豎琴的一根根琴弦。這是都柏林的第二座「作家橋」--「薩繆爾．貝克特」橋，紀念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貝克特，他的荒誕派戲劇《等待戈多》，開創了戲劇史上真正的革新。而第一座「作家橋」-- 「詹姆斯．喬伊斯」橋，則是紀念「意識流」大師詹姆斯．喬伊斯，他的長篇小說《尤利西斯》是都柏林文學記憶中最深的一筆。
因一本書而誕生了一個節日，因一個節日而使一座城市聲名鵲起，這不是故事，而是事實。《尤利西斯》就是這本書，用洋洋灑灑的百萬字，講述了三個人物在18小時內的活動。都柏林就是這座城市，用書中一位虛構文學人物的名字命名的全國性節日「布魯姆日（Bloomsday）」。每年的6月16日這一天，來自世界各地的喬伊斯書迷們穿着布魯姆時代的服裝，沿着布魯姆的路線，聚集在都柏林主要大街奧康奈爾街上共進萬人的「喬伊斯早餐」。他們按照書中所寫的布魯姆食譜吃他酷愛的香煎牲畜和家禽下水、羊腰子，就着喝吉尼斯黑啤酒，在都柏林重新演繹那場史詩般的旅行。
我們沒有趕上那一天，卻獨自去了都柏林作家博物館。
都柏林作家博物館很小，就兩層，位於帕內爾廣場上著名的一棟老式建築裡。規模不大，藏品不少，我看到有喬伊斯（Joyce）、蕭伯納（Shaw）、葉慈（Yeats）等作家捐出的照片、肖像、私人書信、手稿、第一版作品，還有充滿作家個人回憶的物品打字機和眼鏡。
站在王爾德的塑像前，我想起讀《快樂王子》的那份感動。丘吉爾曾表示來生最願意做的事就是與王爾德對話，因為他的機智與辯才。望着葉慈的照片，我在心裡默誦他獻給一個女演員、同時也是愛爾蘭獨立運動領導人的詩《當你老了》，這首詩至今還在微信上的朋友圈裡瘋傳......
愛爾蘭熱愛她的作家，而這個小博物館則反映了它的愛情。它的愛，承載着厚重的人文精神，蘊含着璀璨的文化情結，凝聚着它孕育一代又一代文學大師的的氣血、才智、力量和靈魂。
一個偏隅歐洲最西端、大西洋岸邊的400多萬人口的小國，愛爾蘭卻走出一個個文學巨匠，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葉慈、蕭伯納、貝克特、希尼......當然還有文學大師喬伊斯和王爾德等。
雨終於停了，陽光照在健力士啤酒博物館高高的酒桶上，不銹鋼閃着耀眼的光芒。250多年前的阿瑟．吉尼斯，簽下一紙每年租金為45英鎊、租期為9000年的租約。後來他生產的一種泡沫豐富、色暗如黑的健力士啤酒，在200多家啤酒廠中脫穎而出。人們常說的吉尼斯世界紀錄，就是健力士黑啤酒公司為了提升健力士黑啤酒品牌的知名度而設計的一個成功創意。
登上博物館的7樓，裡面人頭湧湧，是我在愛爾蘭遇到最多人的地方。人們都在大口大口地喝黑啤，我竟被那股燒烤過的小麥香味吸引，喜歡上那種醇厚的口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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