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樹廣
曾敏之先生是著名報人、作家和詩人,上世紀四十年代已成名。他是香港《文匯報》前代總編輯,我未聆聽過他的教誨,唯一一次「見面」是在廣州他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人們緩步環繞安睡在白色菊花叢中的曾老,向他做最後的致敬,又像回顧他不平凡的一生。
曾先生一九一七年生於廣西羅城,一九四零年起開始記者生涯,長期在《大公報》和香港《文匯報》任職。他一生採寫的新聞報道不計其數,蓋棺論定,《十年談判老了周恩來》和《聞一多的道路》是公認的傳世之作。抗戰勝利後的一九四六年,他在重慶面對面採訪周恩來,發表洋洋七千字的報道,轟動宇內,也成為採訪周的首位中國記者。《聞一多的道路》是曾敏之在詩人聞一多被國民黨特務暗殺後採寫的長篇報道,影響深遠。所以,告別式上宣讀的中國作協和上海作協等機構發來的唁電中,都不止一次提到這兩部作品。
曾老一生坎坷,以秉筆直書為己任。年輕時,他被國民黨政府關過監獄,五七年被打成右派,文革中不堪屈辱,曾憤而從二樓跳下,幸無大礙。改革開放後,他出任《文匯報》副總編輯和代總編輯多年,同時致力於世界華文文學界交流互鑒。曾老的個人生活很不幸,妻子早逝,小女曾琤在四川稻城旅遊時因高山症引發腦溢血突然去世。這些打擊都未擊倒他,反而是使他心靜如水,筆耕不輟,奉獻了三十餘本文學專著,也應驗了自古「苦難出作家」的說法。
當天出席曾老遺體告別式的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復旦才子」作家李輝專程從北京趕來,向曾老作最後的告別。他惋惜地說,幾天前還與曾老通過電話,對方聲音洪亮,沒想到兩天後便走了。香港作聯會長潘耀明也從香港特意趕來,問我能不能參加一周後香港作聯舉行的曾老追思會。曾老生前是香港作聯和世界華文文學聯合會的創始人,斯人仙逝,香港文學界豈能不飲水思源。
我的同事趙鵬飛與我一同參加告別式。小趙告訴我,他曾兩次到曾老家中採訪,第一次是前年底《文匯報》紀念創刊六十五周年前夕。憶及採訪情形,小趙說,曾老為人隨和,沒一點大記者架子。曾老說,他每天都閱讀香港《文匯報》和《大公報》,並講了許多過去的採訪經歷,最後叮囑小趙,做記者要多交朋友,特別是大人物朋友,如四十年代他便與國民黨宣傳部長等高官是好朋友,這樣才能安排採訪和有「料」。
小趙懷着對老前輩的景仰之情,字斟句酌,發表了一整版的人物專訪報道,見報的標題是:「一代名記曾敏之 劍膽琴心著文章」。小趙告訴我,稿件發表前,他曾打電話詢問曾老對標題的意見,老人對此很認可。
曾老走了,可他的文章還活着。回顧他坎坷的一生,「劍膽琴心」確是他為人為文的生動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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