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似心
某日傍晚,世姪女急電我說母親出事了,我趕抵醫院已陰陽永隔。才廿出頭的世姪女哭得呼天搶地,叫人心酸,最令人難堪的是她認為母親是自己累死的,自責不已。
事出突然,該天中午她見母親不適勸她看醫生,母親堅拒,她好言相勸,終勸服母親前往求診。兩人還好端端地閒談等候應診,不知何故母親病情忽然急轉直下,醫生即時搶救,傍晚時竟告不治。世姪女不斷哭說若非自己逼母親求診,母親是不會死的,哭得肝腸寸斷。蒼天何其殘忍,竟讓一個孝順女承受這樣的罪責!
我抱着她好言相勸:「妳孝順才勸母親求醫,若她在家裡出事,妳心更不安,不是嗎?」無論怎樣說,她都認為母親若不去看病便不會死去。往後的多天,她都處於瀕臨崩潰的自責情緒中,並經常做惡夢。幸好家人和朋友的支持,她的悲慟才稍為減輕。
我為此事向一位在撒瑪利亞會當電話輔導員的朋友請教,有廿多年輔導經驗的她,也慨嘆人生有許多許多無奈的事,都非世人可以改變的。旁人只能給予關懷和支持,扶助心靈受創傷的人走過這最艱辛難熬的階段。不過,這段時間可能很長,可能斷斷續續地出現,許多年後的午夜夢迴都有機會讓人陷入極度苦痛的回憶之中,最終能否熬得過,還得看當事人可否自行走出陰霾 。
我誠心祈求世姪女能早日明白,對於生老病死,人根本是脆弱的、無能為力的。誰知道她若不勸病母去看醫生,母親若在家裡出事,她的自責會否更大?她會否更後悔?
這事令我想到,很多人對自己的人生都有許多的追悔和遺憾,認為若不是那樣,便不會這樣。事實上,誰能擔保不那樣便一定是這樣?誰能肯定結果一定比目前的情況好?反過來會否遺憾更多?
我想,我們只有學懂看破生命,接受命運的安排,才不會被遺憾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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