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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樹廣
今年迎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七十周年。這是犧牲了幾千萬鮮活生命的含淚的勝利。一九四五年五月初，「第三帝國」被擊潰後，華西列夫斯基元帥率蘇聯軍隊遠東方面軍一百五十萬將士出兵中國東北，粉碎日本關東軍。關東軍主力和要塞大多盤踞於黑龍江，遠軍戰役因此打得異常慘烈，一萬多紅軍士兵獻出生命，故黑龍江的蘇軍烈士紀念碑格外多。
我是看着蘇軍烈士紀念碑長大的，它對我的童年和對中俄（蘇）關係史的認識影響頗大。我的家最早住在哈爾濱火車站東南一側的春申街二號，為俄式平房，外牆厚兩層磚，室內舉架很高，地板由兩三米長的長條紅松木鋪就，冬暖夏涼。從家向西行一個街口便是哈爾濱火車站廣場。哈爾濱是「鐵路之城」，因十九世紀末修建中東鐵路而迅速發展，經二三十年變成遠東國際化大都會。
哈爾濱火車站廣場中央高聳着一座蘇聯烈士紀念碑，碑的尖頂上是一顆紅色五角星，很遠便可以看到。小時常去紀念碑前玩耍，對蘇軍出兵東北打小日本印象十分深刻。紀念碑碑座下經常有等車的過往旅客或曬太陽，或聊天。
俄式老火車站坐北朝南，迎面就是一條有名的紅軍大街，過三個街口便是一個環島，環島中央是著名的一座東正教教堂，哈爾濱人管它叫喇嘛台。哈市的城市規劃由俄國建築師設計，以喇嘛台為中心，道路四通八達，呈放射狀，像典型的歐洲城市。喇嘛台西側是另一座蘇軍烈士紀念碑，碑身由下向上呈愈來愈細狀，頂部站立着兩位真人大小的紅軍雕塑，一位是頭戴鋼盔的陸軍士兵，一位是身穿海魂衫的水兵。他們左手和右手分別握着落地的步槍，中間雙手托舉着一個五角星，五角星中間好像是蘇聯鐮刀錘子旗。我的小學讀的是哈鐵六小，每天上學都要經過喇嘛台紀念碑。家門口有兩座蘇軍紀念碑，自然對紅軍的故事和俄國歷史格外感興趣。冥冥之中，我後來選擇俄語作為專業似乎與此有關。可見紀念碑這樣的公共紀念性建築物對人的思想影響是潛移默化的，難怪俄、美等國都十分重視歷史紀念建築的保護，它比寫在教科書上生硬的文字更形象，更易為人接受。
文革中，中蘇關係因珍寶島事件而陷入谷底，象徵中蘇友誼的紀念碑也受到衝擊。記得有段時間，喇嘛台紀念碑被腳手架圍住維修了好久。後來，哈爾濱火車站廣場要擴建，廣場上蘇軍紀念碑被平移到另一個地方了。儘管當時中蘇關係緊張，但逢五九勝利日和中國清明節，兩座紀念碑碑座前總會有花圈，敬獻者好像是中蘇友協和俄方使館等單位。中蘇關係正常化後，烈士紀念碑更被修葺一新，不僅成為哈爾濱市的一景，更成為中俄兄弟般友誼的象徵。
紀念碑令我印象最深的是，碑身四面的浮雕作品，分別反映了蘇軍士兵衝鋒陷陣、坦克勇往直前、大炮萬炮齊轟等戰鬥場景，謳歌了紅軍陸海空軍出兵東北，英勇作戰的戰鬥功勛。紀念碑碑身正面的青銅銘文更是我學習俄文的啟蒙教師。銘文寫道：為中國人民自由獨立而獻出生命的蘇軍英雄們永垂不朽。上中學時，我將俄文碑文抄在本子上，試着對字典翻譯。
除哈爾濱外，內地長春、瀋陽、大連、張家口和齊齊哈爾等北方城市都有許多蘇軍烈士紀念碑和烈士墓地。據說，蘇軍出兵東北期間，其工兵部隊都隨軍行動，每次大戰役過後，都會將犧牲將士的遺體掩埋，建成軍人墓地和紀念碑。蘇軍曾解放東歐和東北亞大片地區，留下了許多紀念碑。近年來，前蘇聯波羅的海三國和烏克蘭、波蘭、捷克等東歐國家反共反俄意識形態佔主導，大多數蘇軍解放者紀念碑被推倒或移走，這都是對二戰歷史的蔑視和無知，只會帶來仇恨，而非和平。
中國人自古崇尚「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俄羅斯人推崇「患難識真知」。故此，兩國人民才心靈相通，可以克服兩國關係中的風風雨雨。今年中俄共同隆重紀念二戰七十周年，中國大地上的紅軍紀念碑將繼續得到中國人民的珍視和保護，地下的紅軍英雄們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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