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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壽明雙手掩面,無聲哭泣。尋找蘇聯媽媽成為他畢生難以實現的心願。 
						剛剛出院3天的閻壽明沏上一壺茶,心事重重。最近這一年來,76歲的他每兩三個月就要去一趟醫院做治療,嚴重的肝硬化一直折磨着他。讓他寢食不安的,還有60年來一直未找到的「蘇聯親人們」。他說,1955年前在大連旅順獲蘇聯媽媽瑪露俊柴娃無微不至的照顧,那段時光就像「在天堂裡過童年」,至今杳無音信的蘇聯媽媽、蘇聯爸爸和7個兄弟姐妹讓閻壽明魂牽夢縈,「我怕是在有生之年再見不到他們了......」 
 ■文/圖:香港文匯報記者 于珈琳 大連報道
 閻壽明呷了一口茶,「1947年前後,我那時8歲,蘇聯媽媽就是在那時候收養了我。」當時的小壽明是有親生父母的,只是家庭極其困難,全家4口人從山東流亡到旅順上溝,全都靠父親拉洋車餬口。「那時我和哥哥兩個人都不上學,每天清早5點前就去蘇聯人居住區的富裕家庭一帶撿煤渣子回來用。順道,也要飯。」閻老伸出手比畫着,「要飯要到蘇聯媽媽家,她家15歲的姐姐二話不說就給我一片麵包,天天去、天天給,到後來時間長了,一下子就給我一兩個黑列巴(黑麵包)帶着。」
 樣子像夭折兒子
 一天,蘇聯媽媽拉他進屋,比畫着要他留下。小壽明最初以為是要他做小工、幹零活,哪知對方已經給他準備好了小西裝和小皮鞋,甚至睡覺的小床,他才恍然大悟:這位年過五旬的蘇聯媽媽要他留下當兒子。「瑪露俊柴娃媽媽特別喜歡我,每天兄弟姐妹上班、上學之後,我就跟在她身後,陪她做飯,時間長了還能幫她燒火。」
 「過了一段時間,我才知道她當時一定要收養我的原因--我長得太像她病死的二兒子傑里卡了,她還帶我去蘇軍烈士陵園看那個兒子的墓。這幾年我又去過一次,但根本記不住在哪了。」在如今位於大連市旅順口區三里橋的蘇軍烈士陵園裡,上百個長約1米、寬約半米的小小墳塋在頭頂紅色五角星的大墓群裡格外突出,碑文上的生卒年份多數是1947-1948、1947-1947。
 直到蘇聯駐軍1955年撤離旅大市(現大連市),其間的近8年時間,閻老一直和蘇聯媽媽一家生活在一起。儘管言語不通,那時小壽明甚至到最後也不能完全明白蘇聯母親在這8年裡每一次善良的表達,但他深深體會到的是超越生母的愛:他病時無微不至的照顧,送他上學、為他開家長會,零用錢比家裡任何一個孩子都多,甚至還會熱情招待經常前來一飽口福的他的中國小夥伴們......很多時候,蘇聯媽媽還將白麵、麵包等極其缺乏的物資送到閻壽明的親生父母那裡。
 撤軍前徹夜不眠
 在他日漸消退的記憶裡,蘇聯媽媽離別前的未眠一夜、緊緊抱着他的溫暖懷抱......隨着歲月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強烈。「撤軍那天,我去火車站送她,她一直拉着我的手,要我跟她走。但是我擔心,蘇聯那時候機械化程度很高,我去了什麼也不會幹,言語還不通,更何況,我自己的爹媽還在這。」蘇聯媽媽在臨走前留下了一摞寫好通信地址的信封皮,並通過身邊的翻譯告訴他「要好好學習、考大學,我們家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這讓閻壽明覺得眼前的離別並不意味着永別。
 不久之後,他參軍入伍,特意請在旅順的俄語老師幫他給蘇聯媽媽寫信,然而所有的去信都沒有回音。很快,不經意間部隊領導的一句話讓他嗅到中蘇交惡味道。隨後,因為與蘇聯的特殊關係,閻壽明被革職了。直到上世紀80年代,被迫退伍了的閻壽明又繼續開始寄信給蘇聯媽媽,儘管依然杳無回音。誰又會料到,這一別就是60年。
 「我能記住的都是兄弟姊妹的小名:大姐娜外拉,二姐露扎,大哥嘎里卡,有一個妹妹叫沃拉。」老人努力地回想。「我有生之年的最後心願,就是能見到還在世的這些親人。我的蘇聯媽媽太善良了,把我養了那麼大,我卻再也沒能見到她......」老人突如其來的哭泣聲讓人措手不及,他雙手掩面,瘦弱的身體顫抖着,我們雖看不到他臉上溝壑裡的淚水,但卻體會這其中綿綿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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