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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路在洛磯山脈中穿越森林，依着河岸建造。 作者提供
韋 剛
我們的青少年時代，主要的交通工具在陸上，乘坐飛機是稀有的。我首次坐的航班是從武漢飛廣州，那是1963年，螺旋槳的蘇製伊爾。可是坐火車的歷史和經驗就更早更長了，小學時由老師帶着坐火車去沙田、大埔，中學時去廣州，大學時去武漢、北京。最難忘的是「大串聯」時直挺挺地站48小時，不怕犧牲地站在車卡內去天安門朝聖。那綠皮火車帶來的是血汗狂熱高昂的噩夢，而近年，在那透明車頂舒暢開揚的瑞士遊覽火車中，我才可以一嘗那湖光山色的溫馨體貼。在瑞士和法國邊境，群山縈迴盤旋過之後，那歐陸山脈喚起了聯想：北美大陸西面著名的洛磯山，它巍峨的高度和濃密的森林也名冠全球，而且，穿梭在群山的懷抱中，也有着享譽百年的鐵路，更況且，部分開山劈石的艱難建造，是由我們刻苦耐勞的華工以血汗構成。如果有機會去體驗一下那穿山越嶺的火車之旅，當會是另一番感受。
懷着這期盼，我收集了些有關洛磯山火車旅行的資料。加拿大鐵路建設早在1881年開始，由東向西，數年後經不少波折而至洛磯山一帶。這裡山勢險要，河流湍急，有些地方就叫「鬼門關」（Hell's Gate）。由於人手不足，而且工作艱苦，工程招聘了從美國加州舊金山來的中國工人。開山爆石築橋修路，時有意外甚至傷亡。每日工資0.75至1.25加幣，並無任何保障，甚至傷亡亦無賠償。以至2006年，加拿大政府正式對中國工人在這時期的工作和待遇致謝及道歉。
今年7月重訪北美，天朗氣清，從多倫多飛抵西北城市卡加利（Calgary）。這裡以乾爽著名，年中少見雨水，平均海拔1,000公尺，是歷史上的「牛仔城」，因產石油而致富，華人亦漸多。卡城位於洛磯山東面，是亞伯達省（Alberta）的首府重鎮，與加拿大西岸華人熟悉的溫哥華相距不遠，但被橫亙南北的洛磯山脈隔斷，為了打通天塹，加拿大以人力拓鐵路及公路，讓糧食、煤油、礦產可以運至西岸及出口。由於科技的發展和社會交通運輸的進步，加拿大本來相當完備的鐵路網已經很少用作客運，主要是貨運。由卡城及附近的班夫（Banff）作起點的洛磯山區域鐵路客運幾條線，可以西南往溫哥華或北上賈斯珀（Jasper）、威士拿（Whistler）等滑雪勝地。這些周遊洛磯的鐵路線，統由一間叫「洛磯山人」（Rocky Mountainer）的鐵路公司經營，公司成立了25年，已獲得豐富的經驗和知識。當然，這項觀光旅遊事業也存在不少困難，因為如果是為了旅行，由卡城到溫哥華的機票約4、500加幣，而且加拿大公路發達，不怕疲勞自行駕車觀光旅行也很方便愜意。而一程由班夫往溫哥華兩日一夜的觀光列車，票價達2,000多加幣，是機票的5倍，如非為了山景觀光，少人光顧。
為了一償夙願，我動員了親友和我一起乘列車往溫哥華，我以瑞士列車遊的經驗作借鑒，對洛磯遊充滿了信心和憧憬。
由於列車起點在班夫，而且晨早8時啟程，所以我們要早一晚進駐該地酒店。班夫城市規模不大，我們傍晚抵達，街上甚少遊人。一宿無話，次晨預約的計程車便送我們往不遠的車站。乘客似乎並不擁擠，但我們的一卡都滿員。列車分兩層，上層是客座，透明車頂，舒適寬敞，有兩位服務員；下層是餐車和衛生間，乘客分兩批進餐。
班夫已經進入山脈地區，地勢接近海拔4,000公尺。車行不久便到路易斯湖（Lake Louise），這雪山群中的一面翡翠明鏡，是著名的旅遊勝地。列車在山谷中蜿蜒爬升，窗外是挺拔的常綠森林，或是急流湍水，河水有時澄碧，有時卻帶有泥沙，在樹梢頂端可見碧藍天空，一望無際。傍晚時分在右手邊出現一片大湖，水闊天空，以為已經到了太平洋海岸。原來我們已經下降到100多公尺的地方，快要抵達該晚要投宿的甘露市（Kamloops）。列車盤旋而下，由幾千尺高山下降至水平面，心臟並未太察覺此變化，但四顧生態植物，則有較明顯變化：車出行時穿越濃密針葉常綠喬木林，苔蘚鋪地；車行漸下，植被轉為混合林；近甘露市時，植被已被闊葉林佔領，而且繁花繽紛，悅目怡人。路旁的湍溪也變成舒坦緩流，不時有巨型木排流放其上，排上的人還與我們揮手致意。平地上有城鎮，屋舍儼然，河邊有間木廠，裁好的木板排列有序，木屑堆積成山，相信亦會加工成材。
在甘露市車站有巴士送遊客往酒店，晚餐自費，翌晨復接送我們上車，繼續旅程。途經的城鎮漸密，風景也漸趨平淡，其時乘務員搞了新意思，請遊客們發表觀感，其中有人朗誦途中創作的英文詩，乘務員亦分別致辭，倍添親切的離情別意。
洛磯山崇山峻嶺較諸歐洲瑞士一帶的阿爾卑斯山脈（平均海拔1,700公尺）更顯高峻，而且我們途經的山峰較挺拔密集，在高山區縈迴繞轉時，會感到峰巒迎面而來的壓抑感。洛磯山區由於人煙較稀，城鎮隔涉，不及歐洲發達，所以更為靜謐以至冷僻。幾十年來，我也曾到過我國北方的天山、中原的黃山、泰山、華山，以至西南的武夷山和台灣阿里山。因為地域原因，除天山景色有些似洛磯山，其他的都不像洛磯山那麼巍峨，森林葱鬱。我國的名山一般都在海拔2,000公尺以下，並非以高度，而是以形態取勝，其千奇百怪的山峰、多姿多彩的岩石和植物，創造了無數優良景點、旅遊勝地。離廣東不遠的武夷山，著名的天遊峰只高408公尺，但它的丹霞地貌和奇崛造型使無數畫家墨客、中外遊客歎為觀止。
乘「洛磯山人」觀光列車，走馬觀花般在群峰中迴旋一隅，誠嘗了北美西岸最宏偉的山脈的一絲風貌，體驗了一點自然偉大景觀，同時也回顧了勤勞的中華勞動人民百多年前克服自然困難的血汗功績，這是旅途中的一項有益收穫，值得援筆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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