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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街道、一棟建築、一座城市,究竟是其自身的魅力激發了作家的創作動力,才有了文字中所描繪的地景,還是文學的記述為街道、樓宇、城市增添了獨特的記憶點?經歷滄海桑田,我們眼前的景致還能和腦海中的回憶劃上等號嗎?四位本港藝術工作者嘗試在文學的巷道中穿行,結合繪畫、錄像、木雕、聲音,召喚同處一城之中的你,在動漫中心的多媒體文學展中一起「談談」與文學相關的香港記憶。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趙僖
明明是歷史悠久的城市,但在難以抵擋的發展態勢面前也不過就是個三兩歲的孩子,隨時在變。雖說仍舊是同一個人,但稍有時候不見,就需要在心頭悄悄盤算自己到底錯過了多少細節。一座城市究竟應該如何被記憶呢?西西、也斯、劉以鬯、鍾曉陽、董啟章、李碧華、韓麗珠、黃碧雲等香港作家用自己在這座城市點點滴滴的生活體悟,取之不竭的靈感與想像,在小說、散文、詩歌中分別勾勒出他們所屬年代的香港面貌。只是,現在那些文本中的地景仍然存在嗎?還是就此悄無聲息地改頭換面?本港藝術家黃志輝、劉學成、何倩彤、葉曉文因應藝發局「文學跨流域」活動之邀,打開記憶寶盒,以香港文學為土壤進行創作,與作家們展開私密心靈對話的同時,引領觀眾一同探索文本中存在或不存在的記憶風景。
多變城市的記述方式
從事多媒體藝術創作的黃志輝,在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讀書前家住西灣河。所以閱讀葉輝的散文《筲箕灣的兩種聲音》與《長樂戲院和為食街》時深受感動。葉輝在文章中回憶起兒時看電影的趣事時,寫道:「長樂是我童年看電影看得最多的地方--開場大約十多分鐘,守門人就『蛇王』去了,山村孩童都懂得閃身穿過兩重布幔,躲在椅背,待電筒光線暗下來,便急忙找個座位。」葉輝文中所提到的長樂,即西灣河早已不復存在的老影院--長樂戲院,他與西灣河大多數的街坊鄰里都曾多次造訪,說不定也嘗試過調皮地藏在椅背後面等待電影開場,因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黃志輝表示:「進入大學後,因為要寄宿,就很少在西灣河生活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再重新審視這片以前熟悉的區域時,卻發現幾年來變化是那麼大。以前家裡可以見到海,我記得是海的地方現在不僅變成了陸地,路面上還架起了天橋,碼頭也搬遷了,電車路沿着海岸線一點點出現。這種變化對我產生了不少的衝擊。」所以一了解到今次展覽的主題,黃志輝立馬想到了要用塑膠彩繪製作記憶中的《西灣河生活圈》。而擅長用木雕講故事的劉學成則透過自身經歷為作品選擇文學背景,他特意在自己展覽區域的牆面上,刷了層淡藍色的油漆,用這柔和又略帶憂愁的藍,烘托西西對香港濃之又濃的愛意。
由閱書報告衍生的創作
西西的《我城》從中學畢業生阿果的視角出發,觀察着上世紀七十年代的香港,童言童語的表達中湧動着對生命的關懷、對現實的思考,即便內含深意,卻沒有那些苦大仇深的怒嚎。中二時,劉學成就選取《我城》中的第9、12、13章寫過閱書報告。可當時怎麼能想到,學校指定的功課居然可以成為藝術創作的引子,報告中的三個段落分別化身三件作品《菠蘿》、《我城》和《有》。《菠蘿》回應了北角所發生的一個「土製菠蘿」事件,《有》對應的是紅磡火車站火車外,代表死亡的「有」字木牌,而《我城》象徵整個香港島。
點題作品《我城》的創作源頭是《我城》的第十三章。在這章的結尾處,阿儍去廟裡許願:「我們看見廟裡有煙。爐裏插着大束的香枝,廟的附近有許多小攤子,零售治病的香木、唸珠和可以吃的黃豆。阿儍說不如去求一枝籤吧。他不知道從甚麼場所拿來一把香,插在香案上,又去把籤筒雙手執抱,然後跪在蒲團上搖響了。骨落骨落,不久就有籤落在地上了。第一次籤落了兩枝。阿儍把籤拾起來,放進筒內,又搖一次,這次,他搖出了一枝籤。求了些甚麼呀,大家問。天佑我城,他說。」
淡藍色的牆壁和希望
從上文中我們不難看出西西對香港的感情是多麼的細膩深厚,而劉學成正因想要好好呵護這份情意,於是小心翼翼地把木塊雕刻成港島的形象,裝入金屬盒子,又在「港島」四周撒入1974年的香港地圖碎片,再用環氧樹脂營造出海面靜謐的氛圍。最後闔上蓋子,把《我城》裝進書包,背在身上,就像將香港放在心裡一樣。劉學成說:「《我城》的製作過程和我背着它在城市四處遊走的鏡頭一同被收錄在一部關於西西的紀錄片中。我希望帶出的信息是,我們是如何對待香港,又要用什麼方式保存、保留我們認識的香港。在我心裡,藍色代表希望,西西的書就像是牆面那種淡藍色的感覺,看上去很舒放,簡單明了,可細細地咀嚼裡面有哀愁,有期盼和希望,不是繽紛奔放,而是淡淡的希望。」
除黃志輝、劉學成以外,葉曉文在她的繪畫《山雨欲來》裡綜合了陳汗《滴水觀音》中《蝙蝠抽屜》、《穴道黎明》、《陰間散步》及《炭燒夫妻》四個短篇小說出現過的鬼魅意象;何倩彤把鍾玲玲《玫瑰念珠》第七章中「湘桂鐵路」、「海上航行」和「南方家園」的人物,逐個像念珠一樣清數出來,並注入天馬行空的想像,以家族圖譜的方式用鉛筆或彩色鉛筆表現出來;香港文學視聽區則將文字「翻譯」為錄像和舞台演出記錄,呈現香港作家對這座城市的感悟;而展廳中央如高樓林立的白色卡片,每張內容都不一樣,印有作家們所描繪的香港地景,民眾可隨意取閱或收藏。
據香港藝術發展局文學藝術組主席吳美筠透露,起初策展團隊認為文學不應「離地」,打算將「文字大廈」直接陳列在地面上,但考慮到港人沒有從低處取物的習慣,為了方便觀眾參與,同時體現對文學的尊重,策展團隊商議過後決定把這些字卡平移至木桌上。吳美筠稱,觀眾觀賞、重置或拿走卡片的過程,就像是香港文學中各地景不斷變化的風景,動態過程本身就是一項行為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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