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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歐梵論中國現代文學》。作者提供
黃仲鳴
最近,我所教的學系掀起一場關於方法論的辯論,明令學生所修讀的方法論,一定要達到B+以上,那才批准寫論文。我認為這是惡法,是扼殺一些學生的智慧和學術發展。
方法論在研究和寫論文上,是否那麼重要?尤其是西方論文大為流行的今天學界,很多很多論文都在徵引,在套,在生吞活剝。記得此間有某大學教授,獲邀參加一個台灣文學經典研討會,他提出的課題是《台北人》,洋洋近萬言。講評人指,單單為了闡述俄國形式主義諸大師的理念,就佔掉三分之二篇幅,結果全篇幾乎淪為這些俄國「聖經」的腳註。方法論墮落到這般地步,真是學界之恥。同時,這位教授還特別標示米勒為「解構主義」者,實則他所引用的書是米勒早年寫的「結構主義」著作,其中某些章節更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已發表。換言之,當時的米勒是「結構」而毫不「解構」。「結構」、「解構」不分,套用方法論而根本不求甚解,堂堂香港教授丟臉於人前。
該位講評人講得好,任何一種理論,有其洞見,亦必有其障蔽。我始終認為,方法論不是「套」的,它只是一種思想方法,在研究領域中,要用適用的方法作為你的思考武器;而世上的方法論眾矣,哪種方法對你適用,端視你所學。在學院只讀一個學期,僅十餘星期的課程,又學得幾多?教授所授的又怎可囊括所有的方法論?
近讀《李歐梵論中國現代文學》一書,其中有篇《中國近現代文學的研究方法》,值得拈出來說一說。這是篇講稿,是他的研究經驗。
他說,在「做研究生的時候,特別得到夏濟安和夏志清兩位教授的啟發」;夏志清1961年出版的《中國現代小說史》,「夏先生所追蹤、所師從的是英美新批評」;而夏濟安呢?他的《黑暗的閘門》是「用非常人性化的研究方法把左翼的作家還原到人的面目」。夏志清的「新批評」,夏濟安的「人性化」,都是一種方法。在他們的書中,我們看不到「套」,看不到「旁徵博引」這兩方面的「理論」,這只是作為思想、研究的方法。
另外,李歐梵還醒覺到一個「危機」,「就是文本讀得不夠」;不錯,現時不少研究者,讀得不夠就誇誇其談。「文本細讀」是必要的階段,無論研究甚麼,必經「文本細讀」。研究沈從文,就要細讀沈從文;研究《循環日報》,就要細讀《循環日報》。在「細閱」過程中,以前所讀的理論就會浮上腦海,就會擇而用之。陳平原細讀晚清小說,就寫出《中國小說敘事模式的轉變》,他所用的是「敘事學」。
歷年指導學生寫的論文,每一個課題都有特定的研究方法,如《報章連載小說之死》就用了歷史學、社會學、文藝社會學、讀者接受論等理論,另還要學生「細讀」資料,又豈短短的方法論課程能予「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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