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工序。甲冑、寶劍、寶刀等軍事裝備，在華夏文明中的尚武文化中，一直被認為是陽剛、正氣的象徵，成為尚武文化的載體。中國甲冑始於商周，鼎盛於唐宋，衰敗於明中晚期。由於歷史、文化和人為的因素，中國現存的古代甲冑實物已非常罕見，而代表中國乃至世界甲冑史上巔峰傑作的唐宋甲冑，更是難覓其蹤。
如今已是雲南漢通國甲公司首席甲冑復原師和總合成師的溫陳華，歷20餘年復原出已失傳700餘年的中國宋甲，其背後的艱辛尤其令人感歎！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丁樹勇
甫見溫陳華，記者怎麼也不能將其與高大威猛的甲冑模特聯繫起來；也不相信眼前一張娃娃臉的溫陳華竟能製作出工藝複雜的甲冑。待與其攀談良久，才從其引經據典、嫻熟闡述甲冑複雜的製作工藝中，見斑窺豹。而其歷20餘年潛心研究甲冑形制及工藝的往事，也在其繪聲繪色的講述中漸漸清晰起來。
遍尋依據寺廟臨摹
出生於1974年的溫陳華，兒時酷愛閱讀連環畫，披堅執銳、馳騁疆場的古代武將形象，成了他的偶像。而最為吸引溫陳華的，除了其無堅不摧的十八般兵器外，莫過於令武將威風凜凜的甲冑。迷上了甲冑的溫陳華，16歲時開始試着以撲克等硬紙片製作甲冑：修剪、打孔、穿線、連結、搭建模型，而家鄉流行的長條形川牌，「不用剪都像甲片。」幾年間，溫陳華僅撲克和川牌就用了上萬副，做出來的模型多到家裡都放不下，只好運出當廢紙賣。
儘管如此，以紙牌製作甲冑的那一段經歷，還是令溫陳華感受到了甲冑文化的博大精深。中國甲冑既融合了儒家、道家、佛家的核心思想，又涉及政治、軍事、工藝、美術、服飾等諸多領域，在世界古代軍事史上獨樹一幟，卻因諸多原因罕有實物流傳，也無更多文獻記載。溫陳華偶然發現，甲冑在寺廟可以合法收藏，而穿甲的不止四大天王和韋陀，還有二十四諸天、二十八宿和各路神將。他奔波千里，到一座座寺廟仔細觀察，不准拍照則手工臨摹，白天觀察不到泥塑武將的背面，則潛入寺廟，夜間嘴銜手電描摹。數年間，溫陳華的足跡遍佈山西、青海、西藏的大多寺廟，甚至人跡罕見的寺廟，也一一涉足，臨摹、收集、整理了大量的古代甲冑形制、尺寸比例等資料。
工藝奇特結構巧妙
為了學習甲冑製作的技藝，溫陳華上學選擇的是機械加工專業，與金屬打交道奠定了甲冑製作技藝的基礎；也為了掌握甲冑製作工藝，溫陳華長年遠赴青海、西藏學習鏨刻、錘碟技術，期間，積蓄花完了，又返回家鄉打工積攢盤纏，如此循環往復。而甲冑的設計，還涉及繪畫、雕塑、裁剪、縫合、漆工等工藝，溫陳華也一一涉足、練習，漸漸地被「逼」成了多面手：從打鐵、金雕、鏨刻、鑄造、泥塑、木雕、裁剪、製皮、編繩等，凡是製作甲冑涉及的工藝或手藝，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做成第一套宋代魚鱗甲，花費了整整3年的時間。」溫陳華告訴記者，一套盔甲需2000多片魚鱗甲，需一片片敲打成型；而因為需要貼身合體，大都要求有一定弧度，這一過程全部由手工完成。而「鎖子甲」的製作，也是一項頗花工夫的技術活，溫陳華取來一片「鐵布衫」，一一分解後向記者解說：將鐵片加熱後，鍛打成硬幣大小並有一定弧度的鐵片，再鍛出三個角；鐵皮間通過角與縫互相穿插、鎖扣，依需要由各個方向無限延展，再以皮革固定成型。「鎖子甲」不用任何黏合劑或線連接，卻能環環相扣，既密密實實又靈活自如。「這與中國古代建築中的榫鉚結構有相似之處而又有不同。」溫陳華說。
形神兼備方為上乘
「製作甲冑並非將一堆甲片連接、縫合起來那麼簡單。」 溫陳華說，古時的甲冑出於隱藏結構間隙中必然存在的防護漏洞的需要，採用了結構隱藏設計，使得復原十分困難；而典籍的記錄，由於朝代更替、年代久遠的緣故，圖文並不完整，許多按圖復原試驗出來的甲冑，外形雖像卻基本成了雕塑而無法穿戴；能穿戴的卻又不像塑像和畫作上的甲冑，失去了神韻。
溫陳華最終在對典籍的細緻考證中發現，僅依典籍記錄來復原甲冑，並不能做到形神兼備，許多記錄缺失的甲冑部件，更需要根據唐宋的雕塑與繪畫，結合甲冑的防護性與可穿戴性再次補充設計，融入同時期的審美風格，每個部件都小心求證、每個花紋圖案都仔細推敲，力求凸顯唐宋特色；而兜鍪頓項、肩吞、護心鏡、腹吞等部件，融入狻猊、貔貅等神獸、鳳翅等圖騰元素，更添威武雄渾，中國風十足。
溫陳華歷時20餘年復原甲冑，目前與一批志同道合者成立了中國內地第一家以復原中國傳統甲冑為己任的公司，製作出了數套宋代甲冑。溫陳華說，唐宋甲冑是中國甲冑的典範之作，做工精細、裝飾華美，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由於集中了金雕、鏨刻、錘碟等工藝，且為手工打造，具有難得的工藝價值。而因傳世稀少、復原不易，還具有收藏價值。目前，溫陳華的公司除按1:1復原的甲冑外，還有按1:6比例復原的甲冑，陳列於辦公桌或陳設於家庭，既有觀賞價值，又寓意鎮宅辟邪、祈富保平安，「因為甲冑一開始就被賦予了宗教寓意，現今依然是一些佛教流派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