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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鴻倡議收藏生活化。高施倩 攝
2011年，中國美術學院藝術品鑒賞與保護專業副教授何鴻因為一句「現在的收藏市場上，95%都是假的，可能只有5%是真的，這個數字或許還有一點保守」被推上風口浪尖。早前本報採訪當天，何鴻說，這個現象不是指藝術品拍賣和一級市場的畫廊。現在從民間收藏看，確實是成片成批的贋品。現在中國內地的拍賣、收藏的熱鬧是表象，不僅收藏家因為贋品過多而信心不足，同時藏家也沒有真正與藏品進行「交流」，更好地實現收藏意義。■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茅建興、高施倩
中國美術學院是全國最早開設本科藝術品鑒賞與保護專業的高校，該專業的副教授何鴻本身就是資深的收藏家，從中國美術學院畢業後，曾在上海朵雲軒任職，在中國美院新設藝術品鑒賞與保護專業後，又折回教師的老本行。
何鴻說，藝術市場有一個孕育、形成、發展過程，中國內地的藝術品市場還處於探索階段，比較稚嫩，基本屬於初級階段。一級市場畫廊未形成氣候和規範，基本上還是畫店概念。二級市場拍賣市場經驗不足，亂象太多，也不成熟，與西方二百多年的發展歷史比較，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嚴格講，我們目前還是沒有藝術市場，只還是在買賣階段，藝術市場應有一個成熟的系統，如藝術經紀、藝術代理、藝術營銷、藝術保險、藝術行政等。從目前來看，隨着經濟放緩及贗品太多，藝術品收藏的信心會略有下降。當然，逐漸理性也是好的現象。在何鴻看來，香港的收藏市場相對理性一些，平均每場的藏品少，但是成交額高，百件拍品的成交額可以達到十幾億，但內地的藝術拍賣會是幾千件的成交額才十幾億，好像「一個是專賣店，一個是大賣場。」當然，這是藝術市場發展初期不成熟的現象，可以理解。
傳承需「接代延續教育」
同樣讓何鴻覺得內地與其他地方藏家不同的是，當代的收藏家的素養以及對於收藏的定義。在何鴻看來，近代以來的龐虛齋、錢鏡塘、旅居紐約的王季遷或是香港的張宗憲等先生是不錯的收藏家，首先能喜歡藝術品，進而研究、鑒賞藏品。收藏不僅僅是收和藏，因為收藏家不是搬運工或者是保管員，而是要研究藏品，與藏品交流對話，走進古人的生活和思想，化作自己的情感和智慧。但當代一些搞收藏的沒有具備深厚的文化底蘊，當然這也是先天性文化斷層導致的。
老一輩的收藏家受家庭影響很深，大部分出自書香門第，國學功底深厚，每天接觸的就是書籍、器物文玩。但近年來中國追求經濟增長也導致了一些「文化斷層」，反而是當年老一輩從中國走出去的收藏家，傳承了古代收藏家的收藏理念，著錄、出版、編目等工作做得比較好，內地反而相對落後。何鴻認為，中國的傳統文化繼承更需要「接代延續教育」。相較於國外的教育，中國在人文學科領域如文學、歷史、哲學課程的重視程度不夠，不僅是美術院校，綜合性大學也相對薄弱，實用技能教育佔滿了陣地。 中國傳統藝術的構成，不能將傳統藝術中某些類別割裂開來，如中國畫和書法的關係，書法與文字學的關係、器物學與圖像學的關係等。
收藏是很簡單的行為，有錢就可以收藏，但是收藏後與器物的交流對話就需要有文化底蘊。「就如你買了甲骨文，但是你不認識甲骨文這種文字，這是問題。」所以，如果從藝術鑒賞專業本身推廣中國傳統文化，何鴻建議，一是培養良好的閱讀習慣，多讀中外經典，與古人對話。二是多遊歷，與自然宇宙溝通。三是品物鑒賞。前兩者做到了，閱歷形成哲學頭腦。品物鑒賞則是格物致知。鑒賞得要有物，不能空談，或許這就是王世襄先生說的「玩」，玩物，古玩古玩，古董珍玩。
藏家需理解中國文化
中國書法、繪畫背後包含的都是歷史、哲學、生活方式等。何鴻說，就如看鄭板橋的竹子，竹子從現實到筆下，經過現實之竹、眼中之竹、胸中之竹、畫中之竹四個階段，從客觀對象的描繪，提升為繪畫中的圖像，作者在畫中蘊涵了自己的情感以及包蘊在情感背後的生活方式。
國外收藏家理解了中國文化，才能真正讀懂藏品。19世紀中期開始，國外開始系統收藏中國的文物及藝術品，比如英國馬爾克．奧萊爾．斯坦因、法國伯希和、瑞典安特森、斯文．赫定、美國華爾納、日本大谷光瑞等人就很了解中國的文物。法國漢學家保羅．伯希和走進敦煌石窟後，就能分辨出哪些文物更有價值，就是因為他對中國文化了解和較高的漢學水平。國外藏家談到中國畫，大多知道齊白石、張大千、黃賓虹、趙無極、林風眠等，因為他們大多數在國外生活過，遊歷比較廣泛。其中，張大千、齊白石還和畢加索有交流和學習，畢加索還臨摹過不少齊白石的作品。畢加索對中國文化的了解，可以從這兩個人身上找到一些根據。何鴻說，但中國不僅僅只有書法和繪畫，還有雕塑、陶瓷等，而瓷器更為外國人所知，因為它是生活器皿。
從藏品感悟人生
何鴻覺得收藏境界大致有收而不藏、 不收而藏、既收且藏、不收不藏幾種情況。而收藏的最高境界，是把收藏和生活打通一條路徑。首先要和自己的生活有關係，才能理解背後的歷史、哲學等內涵。但現在很多人是把東西買回來後就放進保險箱。這是收藏的誤區，或是在炫耀自己的收藏，沒有慢慢去品賞這些收藏，可以說這類收藏和藝術品沒有關係。
收藏便是從器物中感悟人生，睹物思人，收藏的過程即是人生的過程，也是體味人生的過程。故曰收藏即人生。30多年前的一天，滬上收藏家錢鏡塘先生結束了收藏的傳奇一生。他畢生收藏的5萬餘件金石書畫，除了4,000餘件捐獻給國家，其餘隨他的命運一起坎坷流離。他沒有張大千先生幸運，因為，1948年他拒絕了張大千先生去台灣的邀請，這也是錢老為何在晚年請上海書家寫下了這幅對聯「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的重要人生感悟。他花重金16根金條從劉海粟先生手裡購得清初畫家王石谷《竹嶼垂釣圖》，原因是畫中主人為其鄉賢陳元龍，這是一種故鄉情懷之感動，也是文化蘊含溫度的原動力。當他將此圖重新裝裱後無償捐給浙江省博物館時，讓劉海粟先生很羞愧，「藏之有道，獻之有益」是錢鏡塘先生的收藏教育原則，收藏也是一種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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