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農曆二月裡有個節日叫龍頭節。
在中國傳統的習俗裡,這天除了應節地吃龍鬚麵和餃子等食物,更重要的一個應節的活動便是剪頭髮,也稱之為「剃龍頭」。古人奉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去之」,所以極少剪髮,但在二月初二龍抬頭這天是例外。傳說大人在二月二剪髮可以帶來好運,新的一年裡諸事順利,小孩子在這天剪髮則是「剃喜頭」,借龍抬頭之吉可以健康成長,長大可以出人頭地。
另一個傳說是清軍入關後開始強迫漢人剃頭,漢人學士反抗不得,便想出了「正月不剃頭,剃頭便死舅」的藉口,藉故「思舊」--思念舊朝,直到二月二這天才開始剃頭。
無論傳說是否真實,每年二月二剪髮的人是相當多的,也包括我。我並不是一個迷信傳說的人,但是每年這天,都要象徵性地剪上幾縷,以便沾上一點「剃龍頭」的喜氣。
我的髮型向來沒有多大的變化。很小的時候母親便不在身邊,父親一直給我剪短髮便於打理,稍大一點的時候在我的極力反抗和請求下留了長髮,因為不會梳理,也不像別的女孩子有母親為她們編出各式美麗的髮型,便總是頂着一根毛哄哄的馬尾辮。到了知道時尚審美的少女時期,頭髮便是清湯掛麵地披散着,看上去像一個淑女,實則是一個沒有母親照顧又沒有學會打理自己的笨拙孩子。
求學時期曾經一度非常喜歡讀科幻小說,讀了香港作家倪匡的一篇《頭髮》,在書中看到頭髮竟然是一切力量的源泉。人類可以通過頭髮和外星人溝通,甚至把頭髮連接在儀器上到達外星球;而那個星球是所有人類的來處,在那個星球上,人們運用頭髮來工作,頭髮代替了手指的工作。
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把頭髮留得很長,幻想某一天我的頭髮也可以「恢復功能」,能夠讓我找到來時的路,「回到母星」。其實內心深處最嚮往的是希望自己的頭髮都能變成手指,考試的時候答題速度快上數倍,可以早一點交卷而已。
我的長髮一直留了很多年。後來我開始從事寫作,有時候不眠不休地一寫多日,待到從書房出來,頭髮便變得油膩膩、亂哄哄的,成了一種負擔。於是在一次接到寫長篇劇本的工作後,我終於下決心給自己剃了光頭。這一來整個人變得輕鬆精神了許多,每日只需在洗臉時順便用毛巾擦擦頭頂,再不需要為長髮使用大量的洗髮水和護髮素一遍遍地沖洗,又要花費時間用吹風機去把頭髮吹乾。嘗到了光頭的好處,我在幾年內連續給自己剃了幾次光頭,直到女兒忍無可忍提出了抗議,不想要一個光頭的媽媽,這才重新蓄起長髮。
前不久我寫的一部電影開機拍攝,因為要跟組,我擔心每天要在頭髮的打理上浪費時間,便又去把頭髮剪短成平頭,利利落落地進駐劇組。劇組裡有一位美麗優雅的女子,平日裡總是穿着一身飄逸的長裙,披一頭齊腰長髮,進了劇組也沒有絲毫的改變,無論在市區熱鬧的高樓中,還是在海邊崎嶇的山路上,她靈動的長髮和長裙都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她的美麗讓我自慚形穢:節省時間其實和頭髮無關。
從古到今,頭髮既是人類身體的一部分,同時又是文化的象徵,說小一點,頭髮關乎審美,長一點短一點瞬間改變一個人的氣質。說大一點,頭髮關乎生死,留或者不留往往決定一顆腦袋的存廢。
到了今天頭髮的意義雖然沒有那麼嚴重,人們可以更加隨性自由地處理頭髮,但還是有很多人很在意那些受之父母的毛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