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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五月,櫻桃紅了

2017-05-30
■櫻桃。網上圖片■櫻桃。網上圖片

若 荷

車過田野,看遠處麥棵捲浪,果樹成行,不知誰輕歎一聲:櫻桃紅了!頓覺每個字都沉甸甸的,彷彿櫻桃的重量不是這樣懸於空中,搖曳枝頭,而是滿懷珍惜,壓在心上。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不知不覺,春天過去,春事盡了,紅潤的枝頭,不再是遙遠的夢幻,三月的花期。五月的心田裡,也不再是往日的希冀,它正趨於長大,趨於成熟,趨於將甜蜜的果實付與採擷的過程,讓那些懷揣希望的人們躍躍欲試。

春天過去,夏便來了,初夏的輕紗撩起,時光的腳步在深淺的天空下起落,輕輕而又輕輕,將春天揮灑下的漫天柔潤,濃縮成漫天的綠意,漫天的紅、黃、藍、紫--那些花朵,以及穿戴一新的人們。她們不及春天的裝束那樣內斂,那樣含蓄,臉上的表情也不再肅穆,凝重,她們展揚茼菑v,長髮飄起,飛揚裙裾,兀自張揚生命的魅力。

她們在城市,也在山區。潔白的雲朵下,她們放縱茼菪悛漫I吸,放縱蚗ㄖ矰w久的胸臆,就像茂密的植被間,箭逸而出的一支支苞蕾。她們沿茤u節怒放、攀援,任生命的青籐在五月的時光裡蔓延、蔓延,將角角落落侵佔,於世界的一端莊重屹立,生生不息。這個季節適合旅行,也適合閒居,素衣淡顏,超凡脫俗。比如蝸居家中,坐在一應水藍的貴妃榻上,翻撿報刊,回味書香,演繹古典。或去某個海邊兜風,沙灘上面,三兩隻普通的圈椅,與友人各自抱膝坐於上面,述話舊事,評古論今。

一個話題,幾對圈椅,一併圈住天真活潑的身軀,就如同圈住了孤單,圈住了寂寞,揮撒風中,只留下生活的散淡和心靈的無所羈絆。生命,其實就是一根青籐,只要前方有了目標,腳下就能走得踏實,走得穩當。櫻桃熟了,這是春天的果實,於夏天的枝頭上的次第。第一個輪迴,第一次獻上人間的報償,甜美的饋贈。櫻桃熟了,不用刻意找尋,路邊漸多了些賣櫻桃的人們,一籃籃的珍珠,在陽光下殷紅閃耀,就像水彩畫裡的瀲灩青蓮,微笑斜陽。

古人描寫女子,多以櫻桃小口讚之,那麼櫻桃,就像極了女人的紅唇。那種美觀,那份醉意,讓人不忍品味咂啖。猶記年少時,老師讓我們寫作文,每當遇到這樣的果實,就要以紅瑪瑙喻之,那樣華美的色澤,就連瑪瑙也未必純粹,而櫻桃卻有過之而無不及。紅唇似的櫻桃,多生長在山裡,哪裡溝壑叢生,凸凹起伏,哪裡就有她們的身影。櫻桃樹,從來都是山裡的寵兒,她們的生長,除了選擇適合的土壤,還要選擇適合的僻靜。身居鬧市,是看不到她們的行蹤的,她們喜歡爽快的山風,乾淨的山雨,清亮的空氣。充足的資源,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方能讓她們身姿妙曼,絕勝煙柳。

她們開花。春天,乍暖還寒,季節的風颳過去,再颳回來,這才傳遞出花開的訊息。她們的花並不鮮艷,細碎的白,簇擁一處,不嬌媚,也不醒目,羽紗一般,朦朧復又朦朧,千萬朵的花影,都抵不過一樹的新葉初萌。我常把她與古典的女子媲美,潔白的花是她們的童貞,青澀的果是她們的少年,飽滿以及滿目的紅潤,才是她們的花季青春。看吧,幾經春寒、光照,幾經山風、夜雨,五十幾個日夜的早觀晚盼,或心不在焉,早上起來發現,櫻桃終於紅了,寂如湖水的山裡,怎能不攪動得人聲鼎沸!

「綠bb,幾顆櫻桃葉底紅。」名不見經傳的村莊,車流開始多了起來,人頭攢動,各路人馬在這裡匯集收購,數家快遞在這裡展開標語條幅,很像是說:快遞找我,欲購從速!便捷的運輸方式,加快了櫻桃的摘採,那瀲灩於枝頭的果實,在鄉村甜蜜的夢裡由多到無。彷彿讓我們知道,每一個村莊,都是創造希望的工廠,每一片果園,都是釀造甜蜜的作坊。他們把這裡稱作櫻桃谷。每年五月,櫻桃成熟之時,城裡人紛至沓來。那些落於深山的櫻桃樹,就這樣被城裡人追逐、青睞,直到她們成熟。成熟之後的櫻桃,除了被主人摘取賣給前來收購的小販,其他都被遊園的人們採摘去了。這是一項特殊的親情遊戲,於歡樂時光裡開始,於美好意蘊中結束。

去山裡摘櫻桃,是件輕鬆愉快的事情,終究抵擋不了那一顆顆造型逼真的「玉墜水晶」。一條細長的小路,蜿蜒進山野深處,山路的盡頭,是那片植在深山的採摘園,土地以及櫻桃園主的房前屋後,棵棵相依,片片相連,綠蔭匝地,柔韌的葉間鑲嵌茧堿的珠玉,到處都是她們的姿容。

你抬頭,她將自己舉得更高,你彎腰,她又將自己藏得更低更好。她窺覦荍A,彷彿早就猜到你對她的伺隙圖謀。你不知道華美的她們,哪顆更大,哪顆更美,哪顆更甜,你只能在樹下轉來轉去地尋找,猜疑。

在茫茫大山的深處,不乏種植櫻桃的人家,她們依靠櫻桃發家致富,邁進小康,依靠櫻桃的採摘接收山外的信息,傳遞喜訊。櫻桃的銷售,櫻桃的價格,控制茠G農的喜怒哀樂。我不知道前來參加親子活動的都是些什麼人,卻知道賣櫻桃的大都是些農村婦女,沂蒙山人家庭中的主要勞動力之一。通常,男人們都到外地打工去了,女人們則留在家裡侍弄心愛的櫻桃樹,剪枝修理,打藥驅蟲,哄趕愛吃櫻果的鳥兒。她們哄趕鳥雀的形象,傳統的紅衣綠褲,土布衣裳,也曾被畫家們演繹得維妙維肖。沂蒙山區的婦女是勤勞的,沂蒙山區的女子更加勤勞。面對一棵棵高高的櫻樹,她們常常目無懼色,攀爬,給她們增添了些許的嬌媚,無拘無束的性格,使她們顯得更加潑辣。這是沂蒙山區的女兒們身上特有的嬌媚與潑辣。

櫻桃成熟,她們在烈日炎炎下攀爬採摘,將一枚枚櫻桃盛放進各種各樣的工具之中,迎接前來觀賞和採摘的人們,一把碩大的陽傘插在村莊路口,幾個臨時壘起的紙箱當作售貨的櫃^,水靈的櫻桃擺在上面,讓人想起法國西南城市波爾多的葡萄。

新採摘的櫻桃比瑪瑙還要殷紅,站立在櫻桃旁邊的女性,性格比陽光還要潑辣。這一季的櫻桃賣出去,大人小孩的新衣有了,孩子們的學習用具有了,將要翻新的二層樓房有了。女兒出嫁的陪送,兒子婚娶的彩禮......有了,櫻桃成色的好壞、不菲的價格,就是她們堅實的後盾。

五月,春去,夏來,櫻桃紅了!櫻桃紅了:紅燈、大紫、黃蜜、黑珍珠、紅密、薩米脫、拉賓斯......藍天高遠,陽光絢爛,初夏的牆頭上,籬笆下,一下綻放出那麼多盈動的花束,石榴、蜀葵、薔薇、木槿、梔子花、白玉蘭......她們就像一個個頑皮的孩童,在浸了五月灼灼陽光的山風中,滿懷幸福,嘻笑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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