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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在盧氏,靜聽時間滑過(下)

2017-06-08

若 荷

盧氏不僅有着深厚的歷史文化和風俗文化,還有着豐富的美食文化,在這裡可以品嚐到最好的美味,暢飲最醇的美酒佳釀。最常見的是八碗席,其中紅燒條子肉、酥肉、絲條、白菜、冷菜必不可少,槲包、寶堂燴麵也是盧氏傳統飲食文化中一朵靚麗的奇葩。

盧氏盛產核桃、瀰猴桃、板栗、香菇等種類豐富的山野珍品,山上奇珍異果比比皆是。撥開盧氏的群山厚土和濕潤的土地,都有可能發現它們的身影。在這裡,因外觀極像翻轉的羊肚而命名的羊肚菌更是大名鼎鼎,作為子囊菌中最著名的美味食菌,它既是宴席上的珍品又是久負盛名的食補良品,用於食積氣滯、脘腹脹滿、痰壅氣逆喘咳,民間有「年年吃羊肚、八十照樣滿山走」的說法,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一書中有所記載。

我們在雨後的玉皇山上發現了一棵奇怪的樹,在樹幹離地三呎餘高的地方,生長了一圈圈肉紅色片狀真菌,看上去像是一種厚大的蘑菇,沒有採摘經驗的我們十分好奇,後經摘下拿給有經驗的老人識別後,這才知道是一簇簇野生的靈芝。這是平生第一次遇到鮮活而真正的靈芝,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欣喜,當即決定把它帶回家去。夏天的真菌不好儲放,水分不易揮發,我們把它放在通風的地方等它慢慢乾枯,以便拿着它走過千山萬水回到山東,無論是汽車行駛顛簸的路上還是回來的列車途中,都沒有捨得將它們丟掉。

在這裡,還可以聆聽淒美纏綿的愛情故事,嗅到濃郁的鄉土氣息。行走在盧氏的群山峻嶺之中,我在當地作家們描述的深秋紅葉谷前醉了,他們文中描寫的紅葉不是樹木而是活靈活現的生命精神,挾着大山一樣厚重的深情,突破浩渺時空的限界,染紅山女們遙遠而清晰的夢。撥開夏日濃得發稠的葉片,爍爍生輝的紅櫨在甘山揮金如火,紅得像是給山峰罩上了一件華麗的嫁衣,而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則在我的眼前如新娘般清純俊秀。那些低淺的、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花兒,也紛紛聚攏地面,在山谷閃亮璀璨,在雪白的上衣和粉色的花裙上綴成火樣的圖案,為她編織出一襲美麗的新裝,彰顯大美盧氏的山水魅力。

那清泉湧珠,深潭流碧的玉龍灣,是深藏盧氏的玉簪嗎?那神奇驚險、天工造物的九龍山,是仙女愛情的見證嗎?那一座座追隨我們來去的崇山峻嶺和清澈見底的河流,是一簇簇射向歲月的溫柔鏃箭嗎?站在時光的虛幻與真實之間,我想知道傳說中的杜小姐最終往哪裡去了,我想知道分娩於她的腹中的九條龍兒會不會也和人類一樣善待母親,恪守孝道。

走進盧氏,像走進一幅彩色斑斕的圖畫,或者翻閱一部流傳在世的古卷,掀開扉頁即有一縷清風撲面而至,這清爽宜人的清風來自盧氏的森林遠古,來自悠悠歲月燦爛的歷史文化,攜着和暢透明的空氣自由而愜意地流動。走近盧氏,就能走近毫不設防的溫泉天浴,走進一個隱秘不為外人知曉的秘境,走進人類原始古樸的狀態。所有的心靈都在這裡一一打開,所有的生命都在這裡暴露無遺,所有的猥瑣都在這裡曝光或隱匿,只有乾淨的眼睛才能看得見聖潔的靈魂。盧氏多雨,這是南方典型的氣候特徵。盧氏離蘇杭很遠,氣候卻不亞於江南。早上,陽光遲遲不見升起,它不慌不忙,磨磨蹭蹭,好像懷了什麼心事,人們正在奇怪晨陽的晚起雨卻在這時落起來,在悶熱的天氣裡唰唰有聲,雨聲給大地帶來微風,不久微風大作,頓時傾灑下一絲涼意。盧氏雨後的天氣仍然可以出行,一輛容納二十幾人的中巴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駛,車窗外不時有山林閃過,溪流閃過。那流動的綠勢如波濤,洶湧不絕。

金黃的百合花從眼簾閃過,她帶走了我對這片山林的最後一點陌生,然後在溝壑的大地上消失得無影無蹤。總覺得這就是進入了深山老林,那流淌在身邊的綠是深山的標誌,那突然從路邊跳起的野生動物是深山的標誌,那蜿蜒清透的小溪流是深山的標誌,還有那陌生的被我們打擾驚飛的小鳥也是深山的標誌。我們的突兀到來給無擾的叢林帶來暫時的驚懼。置身在重重綠影之間,陽光在這裡遠離而去,它讓我們感覺不到外面是清涼的初秋還是炎熱的夏日,彷彿只是在濃綠的蔭與影裡輕飄地穿梭。

我在盧氏沒聽到蟬聲,只聽到了早晨或者黃昏隱約傳來的鳥鳴。鳥兒通常會在很高的地方築巢,有的甚至高得目不可及。我打量那些筆直高大的樹木,心想牠們究竟是住在哪裡?也許牠們就住在那些屬於牠們的叢林裡。只有安然靜謐,人類不能危及的地方,鳥兒才肯在那裡紮窩築巢。在那人跡罕至的地方,總有牠們的巢穴在陽光下接受溫暖,在風雨中堅實不摧。牠們為巢穴啣泥,為巢穴搭建最後一根樹枝,為保暖禦寒、擋風遮雨、生兒育女做好充分的準備,同時還要提高警惕,以保障家園不受侵犯。我看見牠們自由飛翔的身影,哪怕再密集的山林都阻擋不了牠的穿行;我聽見牠們用不同的歌喉歌唱,向身邊和遠方的異性求偶。牠們不是隨意地發出自己的聲音,每一聲啁啾都是傳達給同類的問候。我們和鳥兒的距離不是翅膀,不是嘶鳴的山風,驟來的山雨,而是魯莽入侵帶來的恐慌。人類和鳥兒之間的敵意,是我們長期以來對於鳥兒一貫的錯誤思維方式,似乎永遠不可抹去。肆意的捕殺,導致鳥兒的恐懼,在現實生活中更加難以融合。

雨停之後,一層薄霧瀰漫開來。從早晨到下午,那層薄霧就不曾釋散。牠來自森林裡的濕氣,化作霧靄在林間悄然變幻。牠跟着我們遠行。空氣凝重,草木森森。葉的輪廓是看不到了,樹的輪廓也很難看到,山的輪廓卻漸漸清晰起來,清晰到給人一種溫情--像是一個寬闊而溫暖的肩膀。我隨風或者蝴蝶一起過來,去尋找那一絲蕩在縫隙的花香。我看見了牠們的花朵,還有拒絕人類打擾的奇怪的顏色。

牠們,或者就在那裡等待我的到來,等待某一天的晨光和露珠同時醒來,雨水和陽光會把牠們保護得很好。我只能悄悄地走近,走進那些晶瑩剔透的露珠,靜靜地聽時間挾着牠們濕潤地滑落,滑落在每一片葉上,那般靈動,卻又無聲無息,彷彿舞蹈着的蝴蝶,停留在草葉上的姿勢。剎那間,天地萬物,彷彿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牠們是透明的,晶瑩、透徹,且充滿了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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