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康民
收到啟功先生105周年誕辰題簽展請帖,想起我的客廳掛有啟功親筆寫贈老伴的一幅字幅。浮想聯翩,往事並不如煙。
老伴在聯合出版集團擔任秘書之職多年。因她既會講流利普通話和流利滬語,所以多次擔任內地前來香港訪問的作家、名作家的招待工作。啟功是當中一人,因此獲贈字幅。老伴並非書畫欣賞者,如果是我,必定爭取獲取更多佳作。
不過,話是這麼說,上世紀四十年代後期,全國解放前夕,內地名家從京滬前來香港,逃避蔣介石政權政治迫害,同時準備北上迎接全國解放,他們的駐足點,就是我所服務的學校。要是要取得他們的畫作或墨寶,輕而易舉。
我與老伴,喪失這個得寶機會。不過這是個功利的想法,應該說,當年如果多和他們交談,請求教益,應該所得更多。
據說啟功自一九七零年開始為中華書局圖書題簽,一直到晚年,共三十餘年。其題簽風姿淵雅、修美瘦硬,令人賞心悅目。他贈老伴的一幅,卻是楷書寫的家喻戶曉的唐詩︰「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夕還,兩岸猿聲啼不盡,扁舟已過萬重山」。
但其中個別個字與我們熟悉的詩句不同,如「一日還」,他寫「一夕還」;如「啼不住」,他寫成「啼不盡」;「輕舟」他寫為「扁舟」。是否詩人另有所本,那就不知道了。既然他用的是元人本,可能略有差異。這是一九八二年啟功訪港時為老伴所題的,距今已有三十五年。老伴去世,也已一年五個月,撫今思昔,不勝唏噓。
杜甫詩句︰「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古人留有長髮,男人也插有髮簪。「白頭搔更短」,我早已白頭,頭髮也沒有多少。真正是「白頭搔更短」。想起老伴去世,又是「悲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啟功為什麼寫杜甫的這首家喻戶曉的詩寫贈老伴,看來並無深意,只是取其淺白易懂而已。想念老伴,欲哭無淚,吾非猿猴,不善笑啼,只是暗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