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石出版新書《找尋真實的蔣介石──蔣介石日記解讀（四）》作為國內研究蔣介石的第一人，著名歷史學家楊天石常被問到一個問題：「蔣介石功大還是過大？能否給個百分比？」楊天石都拒絕回答。他認為歷史學不是度量衡，絕不能「一刀切」論功過。醉心研究蔣介石二十多年，最近楊天石再次推出其系列叢書「蔣介石日記解讀」的最新篇──《找尋真實的蔣介石──蔣介石日記解讀（四）》，也是該系列的收官之作。楊天石憑其堅韌毅力與對研究的熱誠，客觀地為我們還原最真實的蔣介石，當中的研究成果固然是為學術界作出貢獻，然而，其背後所帶出的意義，卻遠遠大於此。■文、攝：朱慧恩
楊天石研究蔣介石，緣於為國家編撰《中華民國史》一書。楊天石自1977年起撰寫該書，因首篇是關於中華民國的創立，因此當時他主要研究孫中山，及後1982年，他開始撰寫第二篇第五卷，內容是《北伐戰爭與北洋軍閥的覆滅》，蔣介石作為北伐戰爭的總司令，楊天石的研究對象便由孫中山轉到蔣介石。一路走來，二十多年。楊天石研究蔣介石，似乎把自己放置於一個頗為尷尬的位置，有時猶如處於風口浪尖上。面對壓力，他坦言一笑置之。因為他所還原的，就是那個最真實、最客觀的蔣介石。
由敏感話題到熱門研究對象
在二十多年的研究中，楊天石共出了五本關於蔣介石的書籍，其中首本為《蔣氏秘檔與蔣介石真相》，而本書所用到的參考資料是源於在上世紀30年代，由蔣介石的老師及秘書毛思誠所保存的部分日記、書信、電報等。後來自2006年起，美國史丹福大學胡佛研究院開放了《蔣介石日記》的手稿，當時，院方馬上想到了楊天石，因此楊天石是最早期接觸到蔣介石日記材料的人，因而得以閱覽這批珍貴的手稿，楊天石撰寫了「蔣介石日記解讀」系列的書籍。
在這數十年間，關於蔣介石的研究，經歷過冷暖時期，而楊天石作為研究蔣介石的學者，也目睹了研究這人物的「潮起潮落」，見證「蔣介石」由最初的敏感話題，到後來成了熱門研究對象。「在公眾心目中，蔣介石還是他們普遍關心的人物，內地近一二十年來出版了很多關於蔣的著作。曾有一段時間，歷史學者提到關於『史學危機』的概念，意指書籍出版後滯銷，然而蔣的書籍則不愁賣不掉。雖然近兩年研究熱潮有所減弱，但依然是研究熱門之一。」楊天石說。
雖然蔣的日記有助楊天石了解其內心世界，但是楊天石強調研究蔣絕不能只看他的日記，因此多年來，楊天石為了客觀地還原蔣介石，除了參考他的日記外，還參考了大量的大陸、台灣、美國的檔案資料，也包括了少量的英國檔案。所以在研究蔣的十多二十年間，楊天石多次前往美國、每年均到訪台北，為的就是看檔案資料。
查看日記意義大
大量檔案資料及蔣介石五十三年（原為五十七年，其中四年遺失）的私密日記，對於楊天石的研究均十分重要，前者令研究更為客觀，後者則使楊天石發掘到蔣介石不為人知的一面。多年來，歷史學者一直認為蔣介石是「消極抗戰，積極反共」及「袖手旁觀，等待勝利」，而當楊天石看畢蔣介石的日記後，坦言不認同此看法。「我看了蔣介石的日記，發現他對於抗日的立場是堅決，也是有功的，這是我看畢蔣介石日記後最大的收穫。」他說。「中國八年抗戰，有三個時期是最困難的，其一是1937年12月的南京淪陷。當年南京淪陷，國民黨高層開會，大家眼見守不住了，國民黨普遍高層都主張不能再打，要趕快跟日本人談判，但蔣堅持這是原則問題，不能談和，抗日戰爭能堅持八年，從國民黨內部來說，蔣的確起了很大作用，他當年是國民黨最高統帥，沒有他，能否堅持下去都是問題。」
此外，楊天石認為另一個大收穫是從蔣的日記中發現蔣介石曾經支持德國地下的反對希特勒運動。「當時我從蔣的日記的兩句話開始查起，最後查出當年德國的軍隊、政府機構確實有個地下組織，其任務就是要推翻希特勒的統治，因為當時中美同盟，他們要求蔣介石打通與美國的關係，希望建立沒有納粹的德國。」後來楊天石隨蔣介石的日記內容順藤摸瓜，查到蔣介石確實讓宋美齡完成這個任務。當然，這說法仍待德國方面證實，而若果不是看了蔣的日記，楊天石表示很難相信蔣曾經支持德國地下運動。
蔣的三功三過
看過蔣介石的日記，令人得知其內心世界，重新認識他，而楊天石認為透過重新認識蔣介石、認識國民黨，可以糾正過去的一些說法，可幫助消除國共之間的矛盾與誤會，對推動兩岸的關係有很大作用。他提到在北京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中，原本某個展區的標題是「消極抗日，積極反共」，但前些年這些字已被換掉了，「現在基本上都認同國民黨是抗戰的，也沒有人說蔣介石不抗戰，要賣國。」
研究蔣介石多年，雖然他認為蔣確實有獨裁的一面，然而，他一直拒絕為「蔣介石的功大還是過大」這一命題下定論，對於蔣介石的總體評價，倒是拋出了三句「放進保險箱」的說話。「第一，蔣介石是中國近代史上十分重要的人物，第二，蔣介石是十分複雜的人物，第三，蔣介石既有大功也有大過。」
楊天石認為蔣介石有三功三過：「他有三大功：第一是領導北伐戰爭，結束北洋軍閥在中國的統治；第二是領導國民黨和國民政府抗戰直到勝利；第三是建設台灣，堅持一個中國。」然而，他也有三大過：「第一是1927年到1937年的反共清黨，第二是1946年到1949年的三年反共內戰，第三是在台灣進行白色恐怖統治。」前人功過，後人斷定，可是這三功三過，放在天秤上，天秤會傾向哪一邊，誰也沒法說，或許有一天，我們會發覺功過不再是重點，重要的是他在歷史上所留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