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區區有文化系列(之一)
早前,政府宣佈計劃在深水埗建立設計及時裝基地,培養本地新晉設計人才,亦舉辦推廣活動,帶動深水埗的旅遊業發展。同時,由民間提出的棚仔搬遷方案於上年年底奪得澳洲首屆「勇氣與社區參與獎」,一邊廂基地建起,另一邊廂棚仔布販則何去何從,引起了熱話。2015年政府提出「收地」方案,棚仔面臨拆卸的命運。兩年多來,政府與布販多番交涉,提出安置方案,可惜仍未達成共識。在這裡四十年了,布販各有故事,各有心聲,他們是否值得擁有更好的地方?■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朱慧恩
棚仔就是這樣神奇的一個地方。當年一個本用作臨時安置的地方,結果一下來就是四十年,直到現在,棚仔自成一角,發展成一個「自治區」,四十年來,布販在這裡覓得了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在這個「自治區」中,布販想出了各種方法,發明了不同的設施,以維持棚仔的正常運作。自2015年政府宣佈將要清拆棚仔起,這裡便響起了各種聲音,兩年多來,有過抗爭,有過不同團體的介入舉辦活動,布販、市民各訴心聲。現時棚仔約剩餘五十個布販,他們在這裡經營布業生意多年,如今,「家園」即將被拆卸,他們都盼與政府對話,共覓理想方案。
布販的「十八般武藝」
走過深水埗荔枝角道,若不是鐵欄上掛着一塊塊寫上大字的布,我們很容易把它忽略,這就是棚仔。一街之隔,是深水埗警署。踏進棚仔,往內走,布檔與布檔之間所留下的距離,形成了一條條「窄巷」,走在裡面,方向感稍差一點,都可能迷路。各式各樣的「士多布」或掛起來,或疊起來,由最低限度的半碼或一碼買起,任君選擇。
採訪那天,記者與幾位布販「打牙骹」。有李小姐、何太、Tammy、東叔、蘇太及李太,他們都在棚仔經營多年,各自守業。他們當中有的承接「車衣」工作,鬼主意多多,耐心為客人度身造衣、改衣;有的曾為八和會館縫製九呎乘九呎的大旗,很是自豪;有的檔口專做日本貨,每隔兩至三個月便會「飛」到日本入貨;有的是入行數十年的老行尊,檔口收藏着很多「寶物」。
他們每人都有故事,也有自己擅長的地方,研究小販政策多年的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專任導師、棚仔義工梁志遠也認為布販其實有很多厲害之處。「雖然布販讀書未必多,但他們對布料很熟悉,有着很豐富的知識,這是他們了不起的地方。」他認為,這麼多年來,布販一手一腳,打造棚仔,直到現在,棚仔成了一個景點,也是他們的本事之處。棚仔除了是本地人買布的「尋寶之處」外,還吸引外國人進內一窺究竟。
扎根棚仔四十年
蘇太經營布業生意已經四十一年,當年在汝州街經營了一年後,便被遷至棚仔。蘇太是當年第一個踏足棚仔做生意的人,「我們可以說是第一代元老。」蘇太說。想當年,被告知要遷至棚仔後,蘇太便和丈夫立刻把「檔口」推過來棚仔,第一個進駐此處。「當年好艱難,推着『檔口』來到棚仔,到步後很心悒,周圍空空曠曠,左鄰右舍都不是布行,好似一個孤島,感到很失望。」蘇太說。當年來到棚仔後,蘇太花了二千多元「裝修」檔口,「當年的二千元是很了不起的!」蘇太憶述。後來捱了四年多五年,生意才有起色。現時蘇太主打街坊生意,也有客人專門從長洲、大嶼山出來光顧,更有不少外國遊客來「朝聖」。
至於「老行尊」東叔,現年已八十多歲了,精神矍鑠的他,仍然堅守陣地,記者得知他的檔口裡有不少「寶物」,便毫不猶豫去「尋寶」。所謂的「寶物」其實就是跟他一起入行、隨身六十多年「何正歧利」剪刀,現在已經很少見了。東叔入行已經六十多年了,最初在深水埗經營「牛皮」生意,後來見到賣布的生意不錯,便涉足布業,租個排檔搞生意,後於1978年遷入棚仔。「四十年前搬到這個不倫不類的市場,但無計啦,要起地鐵,唯有照做囉。」東叔說。東叔在棚仔落戶後便直到現在。「我在深水埗撈足六十七年,未撈過第二個地頭,若論在深水埗從事布業,可能無人耐得過我了。」東叔笑着對記者說。
人情味深厚
棚仔與其他地方比,其最特別之處是少了一份銅臭味,多了一份人情味,布販之間那份守望相助之情是難能可貴的。在棚仔內,有好多人性化的設施,例如在入口處,便有一張麻將枱,等大家坐低娛樂吓,聊聊天。同時,當天記者在場時,亦目睹他們彼此互相幫助的情景。例如有客人在某個檔口看中布匹,但碰巧檔主走開了,另一檔的檔主會主動出聲,講句「佢行開咗,我幫你叫佢過來。」沒有那種同行如敵國的心態,小小的舉動令人感到溫暖。
棚仔其中一個最主要的顧客群是修讀時裝設計的學生,棚仔布檔是少數仍肯出售一碼半碼如此少量的布,遂成了學生的尋寶之地。然而,布販與顧客除了是買賣雙方的關係外,他們還擔任起一個「指導老師」的角色。李太說:「如果學生來買布,我們會算便宜些。有時他們不懂得挑選適當的布,或者分不清哪種布適合做衫,哪種適合做褲,我就介紹給他們囉。」
盼自力更生
李太和丈夫自1980年起搬進棚仔,回想當年經營布檔的情景,還是歷歷在目。想當年,他們請不起夥計,便唯有獨力一手開檔做生意,一手拉扯帶大小朋友,她自言兒女都在棚仔長大。幾十年過去了,李太和丈夫依然在棚仔守業,對他們而言,這既是一種精神寄託,也是希望靠自己雙手搵食,不靠政府供養。「雖然現在布業已是夕陽工業了,逐漸沒落,但我們不想靠綜援生活,而是要靠自己雙手,做得幾多得幾多,希望可以貢獻社會,也作為一個精神寄託。」
東叔儘管年事已高,每天堅持開檔。既然兒女早已「出身」,記者遂問他為何不在家享吓清福,原來,東叔和李太一樣,也是希望趁有能力,繼續經營下去。「趁現在還有手力腰力,就繼續做囉,同時又可以幫吓人。現在健健康康,身心舒暢,就做落去吧,順其自然啦。」東叔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