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 瀾
直通火車一路向北,冬日的車廂寬敞,隆隆聲中磕睡,聽那有節奏的聲音唱着鋼鐵的歌。早起,趕時間,為了同伴,連早餐也來不及吃,就這樣一路奔向廣州。
廣州很近,又似乎不近。記得那年,從北京飛廣州,歇兩天,再轉深圳,過關,出香港,心情忐忑,因為不知前程如何。那時還沒有穗港直通車,只能由廣州搭火車到深圳,一路風光已無心觀賞,擔心的只是如何面對另一個陌生天地。當時,除了在萬隆,我坐過飛機飛往雅加達之外,根本沒搭過航機,那個時候,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坐飛機的。於是,我的北京......廣州航線,便成了我值得紀念的內地處女航了。
廣州,是我第一步踏上祖國土地的城市。當萬噸巨輪徐徐駛入黃埔港時,碼頭上歡迎的人群揮舞綵帶,鑼鼓喧天,口號不斷,標語醒目。我跟着人群從舷梯一步步走下來,已經忘記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了,大概是新奇吧?我還記得,當年的廣州四月,比起我習慣的赤道天氣,顯得有點寒意襲人。
而這回去廣州,竟也去了一趟「陸軍軍官學校」,也就是我們平常口頭上說的「黃埔軍校」。狹義來說,黃埔軍校應該是1924年至1930年國民黨在廣東廣州黃埔區長洲島興辦的一所軍校,校址原為清朝陸軍小學和海軍學校宿舍。當時取名為「中國國民黨陸軍軍官學校」。從廣義而言,黃埔軍校是1924年後,中國國民黨和中華民國政府在各地興辦的軍事學校。
我們在似有若無的毛毛雨中,進入這座位於珠江中央的長洲島的軍校,四面環水,環境幽靜。島內築有許多炮台,與魚珠炮台、沙路炮台形成鼎足之勢,可以控制江面,易守難攻。不時有一隊隊穿着海軍軍服的士兵,在軍官的口令下齊步操過,大概是南海艦隊的戰士吧。這裡是中國近代最著名的一所軍校,培養許多在抗日戰爭和國共內戰中的指揮官。軍校大門坐南朝北,面臨珠江,抬頭一看,牌坊門額上掛着白底黑字「陸軍軍官學校」的橫匾,原來是國民黨元老譚延闓的手筆。門前設有兩個崗哨,後面的兩個房子是衛兵室;但我們去時並沒有人。黃埔軍校剛建立時,門口本來掛着一副對聯: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貪生怕死勿入此門。橫批:革命者來。孫中山去世後,改為總理遺囑中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大門內正面有一幢騎馬樓,是一座嶺南祠堂式的四合院建築,是當時的校本部。這裡是兩層磚木結構,細細一看,有三條主要通道,四排房舍。在南北走向的中軸線東西兩側,房舍排列相互對稱,形式相同。四排房子之間用走廊貫通,四周有圍牆。可是,在1938年抗日戰爭中,遭到日本戰機炸毀。1965年做了一次較大的修繕,基本恢復原貌。1984年,黃埔軍校舊址紀念館建立,到了1996年,廣州市政府按國家文物局批覆的「原位、原尺度、原面貌」原則重建,於6月16日奠基,11月12日落成,面積10,600平方米,復原了孫中山、廖仲愷、周恩來的辦公室以及教授、教練、管理、軍需、軍醫各部的辦公室和課室、師生飯堂、寢室。可是,由於當時趕工趕得太急,品質無法保證。2005年,又投入1,400多萬人民幣,嚴格依照「修舊如舊」和「不趕工期」的原則進行全面修繕工作。
走到大門西側,有一幢兩層木結構樓房,原本是教職員宿舍,但因民國六年(1917年)孫中山曾在這裡憩宿,孫中山去世後,這裡改建為總理紀念室;1984年又改為黃埔軍校紀念館,陳列黃埔軍校校史和孫中山在廣東革命活動照片。只是,我們到的時候,紀念館已到了閉館時間;我們只好在大樓門廊拍照,追尋孫中山當年的足跡。在紀念館左近,有高大的玉蘭花樹,好像微微發出清香味道,不知是否就是當年見證歲月風雲的那一棵?但時光荏苒,或者早已更換身世,也說不定。想起,不免有些悵然。
在後山的八桂山頂,建有孫總理紀念碑。據悉,紀念碑於1928年11月建成,1930年在紀念碑上豎立孫中山銅像,碑座高40米,孫中山銅像高達2.6米,重逾2,000斤,是孫中山當年的日本好友梅屋莊吉出資,牧田祥哉敬作。碑的正面為胡漢民所書「孫中山紀念碑」六個隸書大字,背面為孫中山像,東面為總理遺訓,西面為總理開學訓詞。孫中山銅像身穿西服,左手插腰,右手前伸,面向大眾。紀念碑的造型頗費心思:利用兩邊交叉而上的階梯及銅像,構成一個「文」字,暗示孫中山的本名孫文的「文」字。
再望出去,是珠江口,遠處似乎停泊着軍艦。我極目遠望,想要穿越漫漫時空,探訪當年我下船的痕跡,但眼前除了偶然飄下冷雨,微風從頭上沙沙掠過,孤單的訪客在刻有歷屆軍校師生名單的石壁前徘徊之外,什麼也都看不見。或說,這裡是軍用港,而當年我到過的港口,也許不在同一個地點?
但珠江還是比較熟悉的,珠江夜遊已經成了品牌,我以前去過多次,這次重遊,並不期望有什麼特別驚喜。但主人盛意拳拳,卻之不恭。珠江兩岸又平添了許多燈飾,在夜空中競相眨眼,特別是廣州塔,白天還不太顯眼,到了晚上,更顯出渾身魅力,環繞塔身的七彩圖形不斷變幻,還有廣告打出,令人疑幻疑真。看到推拿店的廣告,忽然想起那晚去推拿,人多,許等候,F和X不耐煩久候,站起來,走了。我們繼續等候,那年輕男推拿師大惑不解,一面推拿,一面嘟囔,他們怎麼不能等呀?什麼都要等呀!哪裡有一來就做的道理?你到飯館吃飯,也要等位呀!我苦笑。各有各的道理,雞同鴨講,我不予置評。正說着,遊船已經砰然靠岸,我驚醒過來,原來是走了神了。此刻,我正坐在車子上,離開黃埔軍校,正往市中心趕去,預訂的片皮鴨餐在等候着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