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手繪老師駱家驄相約訪問,是在油麻地上海街的碧波押(CCCD視藝空間)。當記者走進去時,只見他坐在一旁,默默地畫手繪封。駱家驄畫手繪封接近半個世紀,大半生傾情於此。訪問當天,老人家將迎接七十大壽,家人和朋友準備為他慶祝。他告訴記者,這是自己七十年來第一次慶祝生日。第一次慶生,駱家驄也迎來一份特別的禮物--碧波押的三木(藝術空間的主理人)賞識他,為他的過萬封手繪封辦了一個展覽。七十年了,他終於有了自己的第一次展覽。■文、攝 香港文匯報記者 朱慧恩
辦展覽不一定是藝術家的權利,駱家驄不是什麼知名藝術家,然而在七十歲,他有了自己的手繪封展覽,「好似出土文物一樣。」他說。駱家驄的手繪封實在太多了,是次展覽,要分三期展出,而且只是他過萬封作品的一小部分。電車、巴士、辛亥革命、香港大學等等,都是他的手繪封的主題,來看的人都嘖嘖稱奇。默默畫了半世人,駱家驄這條路不易走,但那份「郵情」,使他傾注大半生時間於此。
自小愛集郵藏60郵集
在駱家驄的家中,有數個大櫃,裝滿了他的作品。每畫完一封,他都會用膠袋小心翼翼地裝好作品,然後再買一個本子入起來,為作品買個「保險」。畫了四十多年,駱家驄擁有最少六十個郵集,保守估計有過萬封手繪封。手繪封,即是在信封上畫圖畫,在香港,從事這種創作的人並不多,但駱家驄卻堅持走這條路,以信封上的圖畫記載香港歷史。
「郵痴」還在小孩時便對郵票情根深種。他自小開始集郵,那年,在上環的二天堂,有個阿伯拎住個藤箱在那裡售賣郵票,當年駱家驄八歲,他手執的零用錢並不多,卻不亦樂乎地蹲在攤位前,選購郵票。自那時起,他便開始學儲郵票。後來又在不同的郵會認識了「郵票發燒友」,一玩便玩了六十多年。不過,他笑言自己對郵票無研究,「自己畫畫的心態強,學習的心態懶,茩咻b手繪方面,卻忽略了研究郵票。」
儘管被人笑自己的東西無價值,但駱家驄卻一直沉醉於此。五十元一件的衣服他捨不得買,郵票卻是「眼都唔眨」地買。他把錢「燒」在郵票上,而大部分時間則花在畫手繪封上,有旅行唔去,有麻將唔打。全情投入,用大半生時間以信封和畫筆記錄香港的歷史──那是給香港的過萬封「家書」。
經商失敗痛苦半生
手繪封為他帶來了心靈的滿足,可是沉迷玩郵票與手繪封,令他對家人、朋友有很大的虧欠。「我畫畫是出於興趣,但付出的代價很大。我只顧自己追尋藝術,忽略了家庭、朋友。我有好多年無畀過家用啦。」他說。這麼多年來,他自言無盡過丈夫及父親的責任,「用把尺來度,我都鶷z虧的一邊。」如今,回想起來,他亦感到悔疚,到了古稀之年,終於懂得自省。「以前真係好過分,玩到走火入魔。」他說。
若說對家人和朋友的愧疚伴他後半生,那麼兒時及中年的經歷則苦了他前半生。小學時畫了一幅畫,卻被老師誤會是假手於人,當時性格倔強的他很生氣,自此無心向學,成績亦一落千丈。長大了,出來經商失敗,又被好友兼行家出賣,「好痛苦!好痛苦!」他說。那段時期,他自言情緒很差,過了兩年流浪般的生活。後來輾轉到過不同珠寶行做設計工作,但奈何工作壓力太大,兒女勸他「W一W」,所以他在四十七歲便離開珠寶行,過退休生活。同時亦執起畫筆,專心投入畫手繪封。儘管人生很苦,但每當完成一幅作品,他都很滿足,「真係自己偷偷鰣茪葖蚽漸X來!」
圖畫記錄我城
幾十年來,駱家驄默默地用圖畫記錄了香港的歷史。是次展覽題材豐富多樣,他對巴士有茞`厚的情意結、為奧運感到自豪、鍾情香港大學,這都成了手繪封的主題,而他畫得最多的,要數辛亥革命系列的郵集。「這個郵集是落得最多心機的,畫了十年,至今都未畫完。」他說。原來這個郵集歷史悠久,在駱家驄年輕時,他便已經很有心機地把辛亥革命的歷史以圖畫記錄下來。
他曾經因為無名氣而遭拒絕辦展,如今,他終於得到賞識,把塵封的得意之作展現在大眾眼前,圓了心願。「今次的展覽成功與否,就見仁見智啦。不過我有少少大器晚成的感覺,唔好笑我啊!」駱家驄告訴記者,在展覽期間,有兩個來自香港大學的外籍教授,欲買走幾幅香港大學系列的作品,不過他婉拒了。「我唔富有,但我成世人好怕講錢,有人欣賞已經好感恩。」他說。駱家驄很少賣作品,送的倒不少,訪問結束後記者也得到了一封。
如果用一種顏色來形容駱家驄的人生,他說是灰色。因為被老師冤枉而「灰」,為朋友出賣而「灰」,為作品不被賞識而「灰」,但手繪封仍為他的人生添上了色彩。最後,記者問他,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會怎樣處理那過萬封手繪封?是讓其化成灰燼,隨風而去?還是捐出去?抑或是賣出去?駱家驄想了想,說:「無想過。不過如果能賣到好的價錢,我會賣。我很想把錢留給家人,畢竟我對他們有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