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隆夫人》第二幕陽台宣言高歌主題曲《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貝隆（男中音Robert Finlayson）和貝隆夫人（女中音Emma Kingston）。 攝影：Pat Bromilow-Downing如果從1978年6月21日在倫敦愛德華王子劇場（Prince Edward Theatre）首演算起，音樂劇《貝隆夫人》（Evita）到今年便已面世四十年，那可是較這位原名Maria Eva Duarte，曾貴為阿根廷第一夫人的南美女強人在世歲月還長（1952年貝隆夫人病逝時才三十三歲）。而香港的觀眾則等待了四十年，才得以在今年五月至六月於香港演藝學院歌劇院觀賞得到。
文：周凡夫 部分圖片選自香港紀念特刊
少見嚴肅題材
《貝隆夫人》是羅韋伯（Andrew Lloyd Webber）與添．韋斯（Tim Rice）兩人繼《約瑟的神奇綵衣》（1968），和《萬世巨星》（1970）後，再度攜手的第三部音樂劇，但至今才來港演出，多少和該劇的內容及手法有關。
和羅韋伯其他著名音樂劇相較，《貝隆夫人》是以現代政壇人物真人真事為藍本寫成的音樂劇製作。故事發生於1934年至1952年間，十五歲的伊娃（Eva Duarte），從一個受盡社會歧視的鄉間私生女，成為阿根廷軍政府強人胡安．貝隆（Juan Peron）第二任妻子，並進而成為第一夫人，權傾阿根廷。與其他音樂劇很不一樣，故事欠缺了浪漫的愛情情節，更多的是具有爭議性的政治色彩，貝隆夫人的政治權力人生固然傳奇，她的早逝亦帶來同情，但更讓人反思的可能會是人對權力的追求，人與國家、人民的關係，這確實是音樂劇中少見的「嚴肅題材」。
音樂劇女主角當然是貝隆夫人，但軍政府強人貝隆卻只算是大配角，真正的男主角是幾乎演足全場的哲．古華拉（Che Guevara）。這位被《時代》雜誌選為二十世紀百大影響力的人物，是在阿根廷出生、成長的共產主義者，1959年古巴共產革命成功後，才變成古巴人，死後他的肖像成為反主流文化的標誌，並被推崇為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英雄，成為世界左翼運動的象徵。
奇特的是，這位人物在劇中很多時都像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批評者，以哲．古華拉的價值觀來評說貝隆夫人的故事，有時則扮演劇中記者等不同人物，這位男主角的存在，呈現社會對當時獨裁的軍政府和阿根廷國母的反面聲音，卻能將貝隆夫人更立體化、人性化，為觀眾帶來更多反思。
劇場元素豐富可觀性強
不僅如此，全劇最後高潮，以貝隆夫人最後一次全國性廣播，她的病逝葬禮、追思，並以旁白「民眾為她築墓紀念，但她的遺體失蹤了十七年」來暗燈落幕結束，留下一段充滿懸念的尾巴來作結，這顯然亦與一般音樂劇經過阻困，很快一一解決，最終大團圓結局的處理手法很不一樣。
其實作為劇場製作來看，《貝隆夫人》堪稱是可觀性很強，劇場元素豐富且組合得很有效果，這包括大熒幕的運用，從開始序幕1952年7月26日於電影院放映電影時突然終止，宣佈貝隆夫人的死訊，到伊娃初抵布宜諾斯艾利斯用作城市風光介紹；而第二幕著名的Casa Rosade陽台演說，熒幕投影成為陽台大樓背景，陽台上各人轉身，熒幕畫面便成了成千上萬的群眾場面。隨後幾場，則展現阿根廷當年社會動盪下的各種街頭場面的紀錄片，大大加強了音樂劇的真實性。
簡約的佈景雖然無大可觀性，但燈光的豐富變化，卻能將第一幕的十三場，和第二幕在間奏曲後的十五場等不同場景的變換作了很好的交代。此外，有趣場面亦不少，包括第一幕伊娃結識歌手麥加地（Magaldi），誘逼將她帶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去的過程；伊娃用身體交換利益，先後和七位男朋友分手高唱《Goodnight and Thank You》的設計（哲．古華拉在這場戲中恍如「皮條客」一樣）；更有趣的是交代阿根廷軍政府的混亂政壇，五位軍人各據搖椅，在有如「大風吹」的遊戲下，搖椅逐次減少，離場者不斷增加，最後只餘下貝隆一人。而全劇的轉接處，貝隆夫人與哲．古華拉對唱《The Waltz for Eva And Che》，兩人以相互進進退退的快速獨特舞步進行「對決」，讓這兩位阿根廷的歷史人物交鋒，大家都關心國家，關心貧苦大眾，但政見不同，角度不同，如何去定對錯？轉接處是此一對決的結果是貝隆夫人病發了，伊娃這位被人民視為救星的國母倒下了，劇情亦由此急轉直下......
拉丁搖滾古典共冶一爐
不過，作為音樂劇至為重要的仍是音樂，至為感人的仍是早已成為流行曲的《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這首主題曲的音調，在全劇中不僅成為好幾段歌曲的素材，且多次填上其他歌詞唱出。在第二幕間奏曲完結，出現歷史性的場面「On The Balcony of the Casa Rosada」，貝隆夫人在陽台上首次唱出，以之來號召國民支持；到最後病重再度對全國國民廣播時，再度唱出，而且唱到一半時，已泣不成聲，難以續唱下去，要由民眾輕聲和唱後，貝隆夫人再振奮起來續唱下去，成為至為感人的一場戲。這首主題曲除了旋律動聽，更在於歌詞內容道出了伊娃對自己國家的深厚真摯感情，讓在政治觀點上，政治價值取向上儘管有很大分歧的人士，亦會為之動容。這可是每一個國民與自己祖國難以割裂的情感啊！
不過，儘管這部音樂劇的流行名曲不多，但帶有拉丁韻味節奏的明快樂曲卻很有特點，其中亦有搖滾樂節奏的歌曲，抒情的歌謠，序曲後的第一首合唱曲《貝隆夫人安魂曲》（Requiem for Evita），和劇中好些器樂過門則明顯是「古典音樂」的風格形式和手法。可以說，整部音樂劇的音樂（歌曲），將拉丁、搖滾、歌謠，和古典等多種風格共冶一爐，拼貼融合得幾可說是天衣無縫。
歷史人物加工又愛又恨
話說回來，儘管這是一部直接標榜是真人真事的音樂劇，但「藝術加工」是必然之事，哲．古華拉和貝隆夫人雖然都是歷史名人，但就兩人的人生歷史軌跡而言，相互交疊的機會應不多，像劇中直接交鋒對決的場面，只是舞台上的設計追求戲劇性的效果而已。同樣地，最後由哲．古華拉說出貝隆夫人的遺體失蹤了十七年，現實卻是她的遺體失蹤了十九年，直到1971年才自米蘭歸回故土。
同時，從全劇的劇本歌詞撰寫，見出添．韋斯藉着哲．古華拉的口，道出了他對貝隆夫人這個人物的看法，表面看來負面的多，處處對之作出不留情的鞭撻，但現實中卻很可能是又愛又恨，他甚至還將自己的女兒以貝隆夫人的名字來命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