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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魯迅的忘年之友顏黎民

2018-09-29
■魯迅送給顏黎民的照片。 作者提供■魯迅送給顏黎民的照片。 作者提供

■ 羅大佺

顏黎民是魯迅先生晚年關心和培養的文學青年,也是魯迅先生的忘年之友。《給顏黎民的信》建國後被人民教育出版社多次收入全國小學生語文教材後,家喻戶曉,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讀者。

魯迅給顏黎民回信的時候已到晚年,雖然內心仍然燃燒茩痔R的火焰,但由於患上結核病,身體很弱,不如從前。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半月之內仍然給素不相識的顏黎民回了兩封信,指導他的讀書和人生,並應顏黎民的請求,寄書、寄照片。顏黎民是怎樣的一位文學青年,為什麼能得到魯迅如此的關懷,在與魯迅通信之後,他又經歷了怎樣的人生呢?

顏黎民原名顏邦定,1912年1月27日出生於四川梁山縣城南鄉顏家溝的一個顏姓大家族家庭,梁山縣就是現在重慶市的梁平區。顏黎民從小被父親嚴加管束,稍不聽話就要挨打受罵,甚至被關進黑屋。在梁山縣讀完小學後,顏黎民考上萬縣的省立第四師範學校初師部,讀前期第六班。

由於受不了父親苛刻的家暴,顏黎民1930年和家族上的堂叔顏伏一起悄悄逃離家庭,去北平讀書,去後卻未能入學,於是到天津南開中學讀初中。南開中學初中畢業後,顏黎民考上北平宏達中學唸高中。顏伏比他大一歲,接受進步思想較早。在顏伏的影響下,顏黎民讀了很多進步書籍,受到進步思想的影響,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外圍組織,與同學一起創辦進步刊物,參加了一些由共產黨領導的學生活動。1935年因「共黨嫌疑」在北平被國民黨逮捕入獄,惟他嚴守秘密,堅貞不屈,國民黨看他是個娃娃,又查不出什麼證據,一年後將他釋放出來。出獄後的顏黎民與顏伏失去了聯繫。回顧自己的家庭,面對明天,顏黎民感到心事重重,徘徊彷徨,他忽然想起魯迅先生,雖然沒有見過面,但他在顏伏的引導下讀過魯迅先生的許多書,非常敬仰魯迅先生的文品和人品,此時為何不求教於他呢?為不給魯迅先生帶去麻煩,他用「顏黎民」這個名字,以一個孩子的口吻,向魯迅先生發出了一封求教信,信中把拿魯迅的書給他讀的「堂叔」顏伏寫成「六叔」,這樣,即使魯迅先生沒有收到信件,信件落入國民黨特務手中,也能對自己和堂叔起些掩護作用。信發出後,但顏黎民心裡忐忑不安,魯迅先生那麼忙?身體又不好,對一個陌生人的來信,會回覆嗎?事實上,當時魯迅先生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離離開人世只有半年時間了。沒想到的是,這封信幾經轉折到了魯迅先生手裡後,魯迅先生考慮到這封信件帶有當時文學青年的普遍關心的問題。於是很快給他回了信,語氣親切自然,就像老朋友之間談心一樣,對他提出的問題作了一一解釋和答覆,並悉心指導顏黎民怎樣讀書,怎樣認識社會,怎樣學習,並應他的請求,寄來一本自己翻譯的蘇聯兒童文學作家班台萊耶夫的童話《錶》、一本《海燕》雜誌和一張親筆簽名的照片,此外還順便寄來一本蘇聯木刻畫《引玉集》,之所以寄這本書,魯迅先生在信裡說因為是他印的,所以讓大家看看玩玩,最後,魯迅先生還告之了較為準確的通信地址。收到魯迅先生回信後,顏黎民喜出望外,一遍又一遍捧讀。後再次去信,告之收到了書和信,表達了只愛看魯迅的文學書籍的意願,提出了將信發表的請求。魯迅先生半個月內迅速回了他第二封信,指出專看一個人的書籍是不大好的,年輕人應該博覽群書,答應了他可以將信發表的請求,也用詼諧幽默的口吻指出了他使用假名一事。

魯迅先生的熱情幫助給了顏黎民極大的鼓舞。在和堂叔顏伏重新取得聯繫後,於1937年參加了中國共產黨。1938年經新四軍政治部和顏伏介紹,到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學習期間刻苦認真,聆聽了許多革命家的課程,延安的革命氛圍更使他得到更好的熏陶和鍛煉,堅定了革命勝利的信心。1939年抗大畢業後,顏黎民被分配到安徽蘆江做民運工作,工作期間積極深入鄉村,發動群眾,支援新四軍、支援抗日戰爭,由於工作出色,後來轉入新四軍江北游擊隊工作,任某支隊教導員。在新四軍工作期間,顏黎民一直使用「白銳」這個名字。

抗日戰爭結束後,顏黎民所在的部隊和其它共產黨領導的部隊一起,改編為華東野戰軍,顏黎民任三野二縱隊某團營教導員,參加了浩浩蕩蕩的解放戰爭。1947年7月,在孟良崮戰役大勝之後,華東野戰軍司令部決定以三個縱隊在山東攻打南麻地區,發動了著名的南麻戰役。7月17日晚,南麻戰役打響,不料遇到了一場硬仗。戰役一開始即異常激烈,持續了半個月之久還沒打下來,由於連續暴雨大量彈藥受潮失效,攻堅武器嚴重不足,缺乏雨具,部隊體力消耗過大,指戰員疲憊至極,7月30日,華野決定放棄,撤出戰鬥。此次戰役中,華東野戰軍傷亡萬餘人,尤以二縱隊最為慘重,顏黎民時任華東野戰軍二縱隊某團的一位營教導員,在南麻戰役牛頭崮戰鬥中不幸壯烈犧牲,長眠牛頭崮。記為「白銳烈士」,時年35歲,終身未婚。

顏黎民有一個胞妹叫顏娥,比他小8歲,胞妹留下一個獨生女叫周顏媛。顏黎民犧牲後,成為重慶市梁平區著名烈士,當地媒體想通過周顏媛了解顏黎民的情況,她卻什麼也提供不出來。後來她想起了家族上的叔伯外公顏伏,於是去了一封信,問詢她的舅父顏黎民可留下什麼遺物?此時顏伏已是少將、濟南軍區炮兵司令員,接到周顏媛信後,給她寄回了顏黎民犧牲時留下的兩張照片,其中一張,就是當年魯迅先生給顏黎民回信時親筆簽名的照片。

從一位鄉村學子成為光榮的革命烈士,顏黎民為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流盡了最後一滴鮮血。如果魯迅先生地下有知,也會備感欣慰、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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