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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便利店人間》的變形書寫

2018-11-26
《便利店人間》   作者:村田沙耶香   譯者:王華懋   出版:悅知文化《便利店人間》 作者:村田沙耶香 譯者:王華懋 出版:悅知文化

文:湯禎兆

村田沙耶香的《便利店人間》(ヵ⑦жЯ人間)榮獲155屆芥川賞,拿上手一看,內容一點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說與她之前的作品如《殺人生產》十分類似,只不過把核心世界放在一個日常處境中,好讓大家容易接受入口罷了。

《殺人生產》處理是百年之後的情況,因科技發達令到人工受孕及避孕普遍化,社會上把戀愛、性交與生育完全分離,而為了平衡出生率,於是推行了「殺人生產制度」──只要生產十名嬰兒,就可以任意指定去合法地奪取任何一人的生命,被選中的人有一個月的準備時間,而且社會對被殺者會推崇尊重,認為他們是為了人類整體的福祉而犧牲。簡言之,是文字版的人類補完計劃工程。

好了,到了《便利店人間》,主旨其實並無異致。作者處理的是主角惠子作為一個社會上的異常者,渴想嘗試融入日常化成隱身大眾一分子的過程。旁觀者的針對性目光,背後的關懷正是為了人類整體的福祉,大家均需要活得與他人相同,來營造合適及許可的倫常關係。所以惠子十多年來努力在便利店工作,甚至與寄生蟲同事白羽同居,以令人接受她乃一個三十多歲的「正常」女子。只不過最後才發覺一切徒然,身邊人無論同事又或是家人始終無法接受扮演常人的自己,結果與白羽一起墮進自暴自棄的深淵。後來發現自己戀上便利店,甚至想與它成為情侶,期望自己徹底地異化,才得以完成終極版的人類補完計劃工程。

在《殺人生產》中,作者多次反思人類自身的存在價值及地位。故事背後乃針對由殺人生產而衍生出現的正義觀,以及當中的倫理道德問題──哪一方才是真正的正義,自然乃關鍵所在。作者想詰問的首先乃為何不可以有殺人的念頭,而此與作為動物之一的人類,究竟本質上有何差異,希望找出決定性的差異來。

而在《便利店人間》,也屢次追尋人與動物之間關係的思考。當中借白羽的口道出人說穿了就是動物,而一切就跟遠古時期的繩文時代並無差異。他不斷以村落為喻,自己就是村落內的弱勢牲畜,只有擁有權力的人,換作當代社會即有正職有收入結婚的社會認可人士,才可以過正常生活。作為現代社會的賤民,本質上與牲畜並無分別。此所以村田沙耶香貫徹的,其實是一套進化論乃至優生學的論調──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弱勢社群只可以偽裝成大眾,好讓他人辨識不到自己,以苟活於世間。否則就會把之視作為社會的反動分子,被人予以千方百計加以淘汰滅絕。小說中更銳利的,是點明對弱勢社群的逼迫,並非一定來自想當然的權力操控者──那當然是施暴者之一,小說以白羽的弟媳不斷來討債為代表分子。不過與此同時,其他低下階層同樣不會站在弱勢社群的一邊,因為他們同樣需要透過施虐來滿足自己的精神需要,而且一旦被視為認同弱勢社群的價值,則同樣有淪為邊緣化被降格至成為同道中人的風險,所以施虐者的陣營只會日益壯闊。

不過回頭說來,《便利店人間》的得失成敗,其實與《殺人生產》委實如出一轍。對我來說,如《殺人生產》的遊戲程式化的設定佈局,由衷而言可說已開到荼蘼。當中所謂透過異化處境,去刺激人生種種的定見思考,大體亦同樣早已被消弭吸納至為「定見」的另一種表達形式了。而在《便利店人間》中,便利店的有趣背景設定,本來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但作者對此的描寫有欠深入,對點貨、值更、促銷乃至日常店內的紛擾也僅作泛泛交代,而且與主角惠子模仿他人的程式勾劃不出關鍵連繫來──簡言之,為何惠子偽裝常人化的場景,一定要在便利店發生?便利店有什麼特質,可以令她更易與常人融為一體?現在至少在文本中看不到對應的刻畫。反之,由她開始與白羽同居開始,就淪為程式化的寫作了,與《殺人生產》陷入相同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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