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認為人性本善，但告子及戰國時人則提出異說，或認為人性根本無善無惡，或認為本性可善可惡，或認為人性或善或惡，概因人而異。除此，先秦反對孟子性善論的，還有荀子。他在《荀子．性惡》中，提出了與孟子截然不同的「性惡論」，其文曰：
人之性①惡，其善者，偽②也。今③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④，故爭奪生而辭讓亡⑤焉；生而有疾⑥惡焉，順是，故殘賊⑦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⑧，順是，故淫亂⑨生而禮義文理⑩亡焉。然則從11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爭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12，然後出於辭讓，合於文理，而歸於治。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荀子認為，人生來的本性是：餓了就想吃飽，冷了就想穿暖，累了就想休息，這是人本性的真實表露。在他看來，「好利」、「疾惡」、「好聲色」等，都是人的自然情慾，也是人性惡的表現；而所謂的善，則只是後天人為努力的結果。
荀子尊崇孔子，屬儒家學派，但其學說主張人性本惡，則與傳統儒學不同，始終未能成為儒家的正統觀念。不過，孔子說「性相近，習相遠」，所謂「性相近」，只是說人的本性相類，卻無明言其善惡本質，故無論是孟子的「性善」說，還是荀子的「性惡」論，其實皆可與孔子所言相合。
此外，由於荀子認為人性本惡，而人必須通過教育才能向善，故《荀子》首章即立《勸學》篇，勉勵人們努力學習。此一重視求學之精神，亦與傳統儒學之精神一致。
譯文
人的本性是惡劣的，那些善良的表現，只是人後天勉力矯正的作為。現今人的本性，天生就會愛好利益，若順着這種本性發展，爭名奪利的行為就會發生，而辭讓的表現則會喪失；天生就會嫉恨厭惡，若順着這種本性發展，殘暴害人的行為就會發生，而忠信的表現則會喪失；天生就有耳目感官的欲望，又愛享受美聲美色，若順着這種本性發展，淫亂縱慾的行為就會發生，而禮義規範的表現就會喪失。所以，放縱人的本性，順應人的情欲，必然會引起爭奪之事，做出違反本分、擾亂秩序的行為，最終導致暴亂。故此，必須要有師與法的教化，再配合禮與義的引導，然後才會引出辭讓之心，最終歸於安治。由此看來，人本性惡劣是相當明顯的，善良只是後天努力的作為罷了。
註釋
① 性：天性。《荀子．性惡》後文釋之曰：「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學，不可事。」
② 偽：人為也，非虛偽義。楊倞注云：「偽，為也，矯也，矯其本性也。凡非天性而人作為之者，皆謂之偽。」《荀子．性惡》後文曰：「可學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謂之偽。」《正名》又曰：「心慮而能為之動，謂之偽；慮積焉，能習焉，而後成謂之偽。」皆強調其勉力矯正之作為。
③ 今：現今。楊柳橋《荀子詁譯》參《古書虛字集釋》說，認為「今」猶「夫」義，乃文言發語助辭，無實義。其說雖可備一說，惟《荀子．性惡》中「今」字屢見，其中頗有與「古」對文者，如「故善言古者，必有節於今」句，顯非作助辭用。
④ 是：代詞，此，這。
⑤ 亡：喪，失。
⑥ 疾：同「嫉」，厭惡，憎恨。
⑦ 殘賊：殘、賊皆有傷害義，此指殘害忠良之行為。《荀子．修身》：「害良為賊。」
⑧ 有好聲色焉：有，同「又」。好，作動詞用，喜愛。聲色，音樂與美色，概指耳目感官之享受。焉，文言句末助辭，表示感嘆語氣。
⑨ 淫亂：淫，過度泛濫，無所節制，引申指過失。《尚書．大禹謨》：「罔淫于樂。」毛傳曰：「淫，過也。」亂，指犯上作亂之事。
⑩ 文理：節文條理，指道德規範。
11 從：同「縱」。
12 道：同「導」。
■謝向榮博士 香港能仁專上學院中文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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