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 昱
小時候，家鄉的房前有個小菜園。在那裡，姥爺每年精心栽植番茄秧子，一壟又一壟，再從河裡挑水澆，挑在肩頭的那一擔水晃晃悠悠，讓忙碌的他氣喘吁吁。
那時，我八九歲光景，知道西紅柿就是番茄，它的外形與茄子、柿子相似。因其鮮艷無比，我時常會跑到小菜園觀察番茄的生長情況。
幾場春雨降下來，番茄秧長高了，嫩綠如碧玉。這時，姥爺把四根竹竿斜插成一組，上端用麻繩捆在一起搭成一個個竹架子。一個多月後，番茄藤在架子上下開出一朵朵娟小的黃花。那黃花，像細緻的金鈴鐺一般美麗。黃花謝後，藤蔓間掛出的小番茄果獨立成景，惹人憐愛。
番茄慢慢成熟了，褪掉一身青澀，泛着紅光。番茄的諸種美麗，都不如它的味道來得絕妙。第一次吃番茄，雖很酸，卻驚為天果。那種酸很特別，甜中回酸。這一酸，綿長了甜的後勁兒；這一酸，擾動了甜的廣度，讓我在單一的甜中咀嚼出酸澀青潤的味覺。如今，我和很多人一樣來到城鎮生活，因為割捨不下的家蔬情結，特意買了一樓居住。因為在樓前的空地可以開闢出一片小園，雖然園子不大，但我可以栽上番茄和大葱，目的是找尋那種在農村生活時的味道，回歸心靈的家園。
我認為，城鎮的根離土地很近，一把豆角，一個番茄，一棵大葱，一畦韮菜，一束菊花，都會在不同時候，暗合了自己的心境。或許，這就是鄉土情懷吧。但是，未必來到城鎮的人都能如願。我想，有土耕種當珍惜，無土澆灌莫牽懷。蘇軾有一句詩這樣寫︰「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我感同身受，改寫成「莫將故土縈思緒，新居窗前尋清歡」。
忘記泥土總不可，模糊身份尤可期。當你用淡定的演變之心，種下心曲，尋找自己新的角色，那清芬無須細品，沾唇即醉。其實，每個農村出來的人--心界都很遼闊，縱然短時間失去方向，也不會孤單。那些發生的故事，和那些沒有發生的故事，畢竟都是流年歲月的醇厚所在。這種感覺，就像番茄帶給人的生命質感，充滿青麥的香氣，卻永遠透露着不嬌氣、不張揚的品質，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在太陽下長起來的番茄，把陽光的氣息最大限度地攝入其中。長熟的、大一點兒的番茄，用嘴大口大口咬開，一股甜絲絲、沙拉拉、酸溜溜的美味傳遞而來。這種番茄，在嘴裡回味，有一股甜美的野香，似乎咬着一綴陽光的清香味道。已成熟的番茄，在陽光的映襯下，閃亮出鮮艷的紅，像兒童的好臉蛋。我總覺得，番茄每時每刻都在汲取天地之靈氣，然後再把快樂和酸甜送給人們。
我見過的最大的番茄有一斤左右重，碗口大的番茄最好吃，外形扁圓月牙形的大個番茄味道也不錯。當我來到番茄架旁，摘一個番茄，擦一擦，咬上一大口，頓覺田野氣味十足，番茄葉的清香似乎留在嘴中。小時候我歪着頭向母親問，她答︰「那是陽光化成植物氣場的味道。」看着溜圓光亮的番茄，我相信天地之間--番茄就是陽光、水和礦物質三合一的「點化師」。
台灣散文家林清玄講，他住鄉下時，常在黃昏去吃一大盤番茄切片，順路買一包夾梅乾的小番茄回家。走在鄉間小路，總感覺人生美好。他還說，曾吃過世界各地的番茄，但沒有任何一種吃法勝過台灣番茄蘸薑汁、糖粉、醬油膏、桂花醬那般美味。通常，是把綠皮的大番茄切片，配醋蘸上一種特殊的醬料，醬料是以薑汁、糖粉、醬油膏調製，比較講究的還放一些桂花醬，那鮮美的滋味常會讓人不小心咬到舌頭。
吃番茄時，他常想起一個少女吃番茄自殺的傳說，番茄有毒的觀念曾經深入人心。結果，少女吃了很多番茄，非但沒死，反倒臉色紅潤，找到了自己的愛情。西方有一句諺語：「番茄紅了，醫生的臉綠了。」其實，番茄的營養成分，對於人體疾病有非常多的防治功效。當中顏色愈紅的番茄，番茄紅素的含量愈高，對人體健康愈有好處。番茄可口，給味蕾無與倫比的美妙感受，還能讓肌膚變得白皙透亮。
關於首次吃番茄的傳說，流傳着另外兩個故事版本。一個版本是，很久以前，一位法國畫家被番茄的美麗外表所激惹，立下遺言，捨命試吃，誰承想這一試竟是愜意無比。另一個版本是在1830年，有個叫羅伯特的美國人從歐洲帶回番茄苗回到自己的小鎮試種。他的番茄成熟了，卻一個也賣不出去。羅伯特向全鎮人宣佈：他當眾吃下10個番茄。羅伯特在眾目睽睽之下咬了第一個番茄一口，邊嚼邊說好吃。最終，10個番茄全被羅伯特吃光，他安然無恙。人們報以熱烈的掌聲，樂隊為他奏起了凱旋曲。
羅伯特以捨生的信念大胃口吃下眾多番茄，讓人覺得番茄的滋味與無畏的禪心更相近。紅紅的番茄除了擁有生津止渴、健胃消食、清熱解毒、涼血平肝、補血養血的特點外，還有哪家瓜果蔬菜擁有讓人「冒死一吃」的魅力呢？世界上意大利人最愛吃番茄了，他們對好番茄的鑒別了如指掌。意大利人認為，再找不到什麼東西比熟透的新鮮番茄加上橄欖油、海鹽和現磨黑胡椒--用以佐食新出爐的麵包美妙了。在我國山西臨汾大寧縣也流行有一道美食：涼拌青番茄。它的做法十分簡單，只要將青番茄切成片或絲，再加食醋調味即可。青番茄中的龍葵素，雖然對人體有害，但這種生物鹼與足量的醋發生反應，會生成水和另外一種無毒的產物，可以放心食用。
在以色列地處地中海的東南方，是世界上唯一以猶太人族群為主體的國家。土地貧瘠、資源短缺的以色列，卻能充分利用現有水資源將大片沙漠、沼澤變成番茄田，大量出口優質番茄。其中番茄之母，就是經以色列人試種取得成功，其果型碩大、果色粉紅均勻，無畸形和裂果，可溶性糖含量相當高，品味極佳，令人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