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最近，登頂珠峰竟出現大規模擁堵。在海拔8,000米的地方，排隊幾個小時可不是鬧着玩的。最新的報道說，因為體力消耗過大，且氧氣供應不足，有十餘人將生命留在了珠峰。有輿論質疑，是尼泊爾發放的登山證太多。該國旅遊局長回應稱，無意限制登山人數，是次事件主要是天氣原因造成。
2013年的秋天，我曾穿行了大半個尼泊爾。對這個國家最深刻的印象，只有一句話，貧窮而貌美。尼泊爾是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即便其首都加德滿都，也是擁擠破敗。低矮凌亂的紅磚平房歪歪扭扭，形成了一條一條錯落無章的狹長街道。街頭擺放的粗糙鐵藝花壇，路邊隨處可見的雜草叢，連同空氣裡瀰漫的灰塵，是我下飛機之後的第一印象。捉襟見肘的除了城市道路、車站，還有人家院牆上斑駁脫落顏色難辨的牆皮。稍稍有巍峨之氣的，是古老的皇宮，還有為數不多的幾間五星級酒店。
當時住在皇宮附近的犛牛和雪人酒店。酒店的後花園有平整的草坪、水池、金魚，兩隻毛色純淨的白鵝，裊娜地踱着步子，曼陀羅花嬌艷垂墜。酒店裡是歐洲，刀叉齊備的西餐，地道而味醇。酒店外，直接裸露着的是非洲一樣的貧窮。
上帝格外公平。給與赤貧，也給了美貌。到尼泊爾旅行的外國人，必定會去杜巴廣場看看。加德滿都有三個杜巴廣場，分別是當年三個王國的王宮廣場。其中的馬拉王朝，最鼎盛的時候，在文化、建築、藝術上曾一度達到巔峰。馬拉王朝第六代國王死後，三個兒子各據一方，自立為王。為了較量各自的實力，不惜耗費重金，修建了各自的杜巴廣場（王宮廣場）。尼泊爾信奉印度教的人大約有90%，每個杜巴廣場上，最多的建築就是各類神廟。土木結構的建築，層層疊疊，繁密而精緻。三百多年的煙火熏燎和不斷修繕，自然而然的歲月包漿，給這些神廟蒙上了濃厚的神秘氣息。
杜巴廣場也是當地最熱鬧的集市。顏色艷麗的衣服、頭巾、絲織品，還有水果、佛珠、菩提子手鏈，各色手工藝品，不僅在店舖裡擺賣，也跟着穿梭在人群中四處兜售的小販，四下裡流動。衣着鮮橙色袈裟的僧侶，托着缽盂，或者在人群中靜靜地佇立，或者盤腿席地而坐，冥想。紛亂和虔誠，寧靜與流動，雜糅混處，自然而和諧。
相較於濃烈的宗教人文景觀，我更喜歡尼泊爾的自然之美。博卡拉便是尼泊爾自然之美凝結而成的一塊玉璞。
博卡拉距離加德滿都只有200公里。這一段路況實在是太糟糕了。用當地人的話說，其他國家用來修路的錢，有8成用在築路上，2成可能會被貪婪的人瓜分，尼泊爾恰恰相反。用來修路的錢，8成進了貪官的口袋，只有2成用來修路。我還記得，搭乘的是一輛從加德滿都到博卡拉的中巴車，200公里的路程走了7個多小時。顛簸不堪的路面，讓我的膝蓋一次又一次撞上前排座位的靠背。還沒有到博卡拉，膝蓋早已腫脹青紫。
不過，這一趟爛路之旅還是很值得。博卡拉有三寶：費瓦湖、安娜普納山脈、魚尾峰。我最屬意的，是在費瓦湖上眺望魚尾峰。
博卡拉地處喜馬拉雅山谷，終年積雪不化的安娜普納山脈，形如魚尾的神山魚尾峰，終年積雪皚皚，映襯着澄淨的費瓦湖，讓人心生搖曳之感。我去的時候，正好是秋天。博卡拉陽光明媚，熱而不烈。所住的魚尾酒店，100美元一晚。魚尾酒店就在費瓦湖半島上，進出都需要搭乘四方形的擺渡船。建在叢林之中的酒店，美而溫馨。繁盛的花枝，看似隨意卻處處匠心。最妙的地方，便是無論哪個位置的房間陽台上，都可以看到海拔約7,000米的魚尾峰上晶瑩的積雪。
坐在酒店的餐廳裡，費瓦湖一覽無餘。碧空如洗，湖水靛藍。雪山和雲朵的倒影，在小船划開的漣漪裡，一波一波蕩漾開來，捧在手上的書，讀着讀着就忘記了段落。
還記得，有一天起了個大早，去對面山上看魚尾峰的日出。金色的陽光，穿透雲朵照射在鏡面一樣的山峰上，異常的瑰麗。那一刻，擠在我身邊的一群白衣修女，不約而同地忘記了矜持，歡呼着跳了起來，驚得我緊抓着觀景台上的木柵欄，出了一手心的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