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林
上個月回農村，我讓大姐帶我到了她家的果園。蘋果、梨還沒有成熟，我是衝着園裡的馬齒莧而去。果園土地平整，土壤肥沃，馬齒莧伏地而生，舒枝展葉。大姐說，這些馬齒莧很野性，已經拔了好幾茬，它們又自己冒了出來。果園裡土質疏鬆，用手就可以將馬齒莧連根拔起。我和大姐蹲在地上，專挑肥嫩的馬齒莧下手。不大一會兒，我們帶來的一個大蛇皮袋子就塞得滿滿。
晚上，大姐做了幾道葷菜。我自己動手做了一道「蒜拌馬齒莧」。大姐一家人對馬齒莧不感興趣，只有我自己吃得有滋有味。我對大姐說，別小看了這道野味，它的營養價值是相當高。馬齒莧含有豐富的維生素、胡蘿蔔素、蘋果酸、葡萄糖以及鈣、磷、鐵、銅等礦物質。城裡的女士們，為了美容養顏，延緩衰老，只要看見超市裡賣馬齒莧，都搶着買呢。一席話，說得大姐有點心動，她表示，以後再也不把果園裡的馬齒莧當廢草處理。
第二天，我用大姐家的土灶燒了一大鍋開水，把洗淨的馬齒莧全部倒進去，咕嘟了一分鐘。又用笊籬撈出來攤放在草蓆上，晾曬在院子裡。在太陽火辣辣地烘烤下，馬齒莧當天曬成了黑乎乎的乾絲。要是帶鮮馬齒莧回家，必然費不少力氣。這下好了，一大袋子馬齒莧被陽光掠走水分，乾貨只有三斤多點。
這些乾馬齒莧，是我特意製作的「乾茶」。馬齒莧既能當蔬菜，也是一味中藥材。前段時間，我去醫院檢查身體，查出患有「甲狀腺結節」。醫生說情況不嚴重，平常多注意調節飲食，完全有自癒的可能。我問醫生，那我應該吃什麼好？醫生說，馬齒莧清熱解毒、散瘀消腫，可抑制甲狀腺結節增長，回家多用馬齒莧泡水喝吧！
這還不簡單嗎？在農村裡，馬齒莧就是一種隨處可見的野草。馬齒莧的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你想要多少，它就奉獻給你多少。小時候，奶奶經常做馬齒莧素菜包子。我對於沒有多少香味的素包子不屑一顧。奶奶說，多吃野菜包子，嘴巴上不長瘡。我把奶奶的話當成了耳邊風。直到有一天，我的嘴上真長了瘡。奶奶採了鮮馬齒莧搗爛，給我塗在嘴角上。我躺在炕上不敢說話。隔了一個晚上，我的嘴角就不疼了，也不再腫脹。馬齒莧外用，都這麼管用，吃下去，也定然對身體百益而無一害。從此，我接受了奶奶的馬齒莧素包子。
馬齒莧亦藥亦蔬，在生活中，它還扮演着另一個角色--孩子們的「開心草」。馬齒莧的肉質莖外皮有很強的韌性，用它可以做成許多「小玩意兒」。選擇一條稍長的馬齒莧莖稈，掰開一小截，輕輕撕裂薄皮，歪在一側。再去撕另一小截，再歪在一側，如此循環，即可成「筋骨相連」的長段。纏在手腕上，就是手鏈。掛在耳朵上，就是耳墜。馬齒莧植株長不高。要是製作項鏈，一根長度不夠，需要兩根馬齒莧梗交接纏繞在一起。粗狀的馬齒莧梗，有中指那麼粗。有一次，我和小夥伴們在山坡上折來一大堆粗梗，每人做了一條粗項鏈。掛在脖子上，真有點「土豪」的架勢。那場景頗為逗趣，至今清晰在目。
據《本草綱目》記載：「馬齒莧，其葉比並如馬齒，而性滑利似莧。」這正是馬齒莧名字的由來。事實上，馬齒莧的名字還有很多。比如，我們當地人也叫它「螞蚱菜」。因為馬齒莧葉青、梗赤、花黃、根白、籽黑，恰恰對應金、木、水、火、土。所以，在很多醫學書籍上，馬齒莧還有個名字，叫「五行草」。據傳，明朝的皇帝每年的三伏天裡，都要吃一道「長壽菜」。這長壽菜非別，乃是馬齒莧。不起眼的野菜能夠受到皇帝青睞，真是不容小覷啊！
我包過幾次馬齒莧水餃，深受家人歡迎。有一次，我請閨蜜阿慧吃飯，她問有什麼好吃的？我說，馬齒莧牛肉水餃哦！阿慧最愛吃鄉間野味，聞聽此言，歡歡喜喜跑來我家。另有一位不速之客，是阿慧的袖珍愛犬，妞妞也。水餃上了桌，阿慧夾起一個水餃，刺穿肚皮，把水餃餡倒在盤子邊上。我把一個準備放醋的小碟子遞過去，阿慧挑出牛肉置於小碟子裡，給了虎視眈眈的妞妞。妞妞看見牛肉，樂不可支，吃得滿嘴流油。我說，直接給妞妞一個囫圇水餃，看看牠吃不吃馬齒莧？結果，妞妞把整個水餃都吃下肚裡。
我曾經跟阿慧抱怨，說在小吃店裡買了一次馬齒莧餡餅，太難吃，差點把我吃吐。阿慧說，看我的。她紮上圍裙，親自下廚，發誓要做一鍋出色的馬齒莧餡餅。阿慧把馬齒莧切碎，加上炒熟的碎雞蛋、碎洋葱、碎木耳，調上油鹽醬料，然後去和麵。阿慧也是多年的煮婦，做飯很有經驗。這次的馬齒莧餡餅，她用了開水燙麵。燙麵烙餡餅，麵皮柔軟又筋道。我吃完第一個，接連吃了第二個。阿慧操着東北口音問我：「我烙的餡餅咋樣？」我說：「比小吃店裡好吃百倍。」阿慧幸福地笑出了聲。
老公的頭髮，四十一歲那年突然「華髮早生」。去理髮店染過幾次，後來聽說，染髮對頭皮傷害很深，再也不敢染。零零星星的白頭髮，令他極度不自信，每次照鏡子，都念叨自己比實際年齡顯老十歲。那天，他下班回家，手裡提着一個塑料袋。興沖沖對我說，有妙招了，有妙招了。你趕緊把這些馬齒莧煮一煮，我要用馬齒莧水洗頭髮。原來，他聽同事說，馬齒莧有烏髮的功效。他在單位的花園裡，挖了幾棵馬齒莧回來試試。
人的身體一旦缺了銅元素，黑色素就會迅速減少。而馬齒莧含有大量的銅元素，這是治白髮的關鍵。洗過一次之後，未見成效，老公有點氣餒。我鼓勵他堅持下去，多洗幾次。我利用閒暇，到處採摘馬齒莧，把馬齒莧洗淨冷凍備用。半年之後，老公的白髮明顯減少。雖然效果不太理想，已經可喜可賀。
這幾天，我天天泡馬齒莧茶水喝。馬齒莧在我的水杯子裡膨脹擴散，由黑色變墨綠。馬齒莧茶水，並不是真正的茶，它入口微酸，卻沒有一點苦味。人們常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這不苦的馬齒莧會是良藥嗎？有人說，馬齒莧生來就是為了「溫貧暖老，治病救人」。它是一味不苦口的良藥，它是上帝派來的「健康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