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每一篇山水遊記都能呈現出不同的面貌，就要精準地提煉寫作素材。 資料圖片上一回我們介紹了柳宗元《永州八記》其中四篇的寫景之妙。這一次我們將繼續和大家欣賞柳宗元的文字之美。
在《袁家渴記》中，柳宗元是這樣寫的：「渴上與南館高嶂合，下與百家瀨合。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淺渚，間廁曲折，平者深黑，峻者沸白。舟行若窮，忽又無際。有小山出水中，山皆美石，上生青叢，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岩洞，其下多白礫，其樹多楓楠石楠楩櫧樟柚，草則蘭芷。又有異卉，類合歡而蔓生，轇轕水石。」
這篇遊記中最為突出的是柳宗元對植物的描寫，在這條河流的兩岸有不同的樹木，如楓樹、柟樹、石楠、楩樹、櫧樹、樟樹、柚樹，更有着不同的奇花異草，如蘭草、芷草等，當有風吹過時，「振動大木，掩苒眾草，紛紅駭綠，蓊葧香氣，衝濤旋瀨，退貯溪谷，搖揚葳蕤，與時推移。其大都如此，余無以窮其狀」，植物大小各異、顏色各異、香氣各異，配合水氣時多時少融合，令此刻的景致變得豐富多變，讓人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柳宗元便把這個地方記下來，和永州百姓分享。
另外，柳宗元在《石渠記》寫了泉水：「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橋其上。有泉幽幽然，其鳴乍大乍細。渠之廣或咫尺或倍尺，其長可十許步。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泉水是流動的，當泉水流經石頭時會有不同的姿態：「逾石而往，有石泓，昌蒲被之，青蘚環周。又折西行，旁陷岩石下，北墮小潭。」
這一碧泉水流到潭中，又有很多游魚：「潭幅員減百尺，清深多鯈魚。」此處的流水「北曲行紆餘，睨若無窮，然卒入於渴。」而「其側皆詭石怪木，奇卉美箭」，坐在此處，能感到「風搖其巔，韻動崖谷。視之既靜，其聽始遠。」此處之景，動靜交融，在大自然的韻律聲中，領悟到其偉大、其深遠。柳宗元於是「攬去翳朽，決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釃而盈」，為永州百姓又發掘了一處勝景。
而在《石澗記》的景色則是這樣的：「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亙石為底，達於兩涯。若床若堂，若陳筵席，若限閫奧。水平布其上，流若織文，響若操琴。揭跣而往，折竹掃陳葉，排腐木，可羅胡床十八九居之。交絡之流，觸激之音，皆在牀下；翠羽之木，龍鱗之石，均蔭其上」，這處寫的景物以石頭的形狀為主，不同大小的石頭似床、似桌，當水流衝擊到石頭上，響起了不同的聲音，就似是一首動聽的曲子，讓人流連忘返。最後他寫了「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險，道狹不可窮也」，似是有言而未盡之意。
最後一篇《小石城山記》，顧名思義，主要是寫了小石城山的景色：「自西山道口徑北，逾黃茅嶺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尋之無所得；其一少北而東，不過四十丈，土斷而川分，有積石橫當其垠。其上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塢，有若門焉」，石山橫擋在這條路的盡頭。石山頂部天然生成就像一座城池般，「窺之正黑，投以小石，洞然有水聲，其響之激越，良久乃已」，洞裡一片漆黑，丟進一塊小石子，咚地一下有水響聲，那聲音很宏亮，很久才停止，可見其水深。
「石環之可上，望甚遠，無土壤，而生嘉樹美箭，益奇而堅，其疏數偃仰，類智者所施設也」，此處只有石並無土，理應是寸草不生的，但卻有竹樹長得特別茂盛，好像是人工設置一般，最後他說：「噫！吾疑造物者之有無久矣。及是愈以為誠有。又怪其不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勞而無用，神者儻不宜如是，則其果無乎？」看似是說景物，其實更像是自我開解，就如自己如此優秀，卻被遺忘在永州之地，心中之情，借景物一一流露。
《舊唐書．柳宗元傳》對柳宗元的評價是「精裁密致，璨若珠貝」，可見他在提煉寫作素材時精準無比，讓讀者對其每一篇遊記都能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清人劉熙載在《藝概．文概》中所說：「柳州記山水，狀人物，論文章，無不形容盡致；其自命為『牢籠百態』，固宜。」可見柳宗元在寫山水遊記時的變化多端，每一篇遊記都能呈現出不同的面貌，他的作品的確值得我們一再細讀。■心台 中學中文科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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