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有河流的城市，有一種別樣的風情。縱橫交錯的河道，在城市裡蜿蜒飄散，猶如長髮窈窕的女生。羅裙蟬鬢倚迎風，每行一步，都自有一番動人的景致。每個男生的初戀裡，大都有過一個長髮垂肩的女生。長髮為君綰，涅瓦河於彼得堡而言，就是最動人的一處所在。
橫陳在涅瓦河上大大小小的橋，像一隻一隻設計精巧的髮簪。從天空上俯瞰，瑰麗的教堂穹頂和各式髮簪，裝扮得彼得堡珠翠滿頭，既姿容秀麗，又端莊嫵媚。普希金的筆下，也曾將彼得堡比做是新加冕的女王，而暗淡的莫斯科則是寡居的太后。
論水流量，涅瓦河在整個歐洲的河流裡排在第三位，前面兩條河流都很有名：伏爾加河和多瑙河。彼得堡因此又被稱為是飄在涅瓦河上的城市。我算是個路癡，仗着有手機導航，在彼得堡的幾天，五公里之內的行程，都選擇走路。跟着導航穿街過巷，時不時就會通過一座橋。彼得堡濱臨芬蘭灣，是著名的港口城市。為了讓大型船隻能自由進出波羅的海，又不會對城市公共交通造成太大影響，涅瓦河上的橋，尤其是跨度大的橋，聖三一橋、報喜橋、圖奇科夫橋、涅夫斯基橋等，都可以從中間打開。每年通航期，凌晨一點到早上五點之間，這些橋面就會依次從中間打開，這也成為彼得堡一道獨特風景。很多遊客都會在凌晨趕來，一睹這壯觀的開橋儀式。
我到的時候天氣已經冷了，又總下雨，在街上逛到十一點，耳朵就已經招架不住了，摸起來都不像是自己的，一點知覺也沒有。因此也就沒有能耐到半夜，去看開橋。不過，幾天下來，倒是丈量了不少小石橋。彼得堡大大小小的橋樑有幾百座之多，每一座橋，都堪稱是一件藝術品。埃及橋的橋頭樹立着一尊巨大的鑄鐵獅身人面像，獅子橋的兩端分別蹲着的兩尊獅子，出自俄國古典主義大師之手。這獅子還曾出現在普希金的長詩《青銅騎士》之中。以橋身顏色得名的藍橋，寬近百米，是彼得堡最寬的一條橋，享譽俄羅斯的伊薩基輔大教堂就坐落在橋頭。可惜我不懂俄語，倘若能通讀彼得堡的橋樑史，關於這座城市的藝術、歷史、秘辛，一定可以一網打盡了。
屹立在格里博伊多夫運河橋頭的滴血大教堂，是彼得堡另外一處聲名遠揚的建築。這座極具東正教風格的教堂，就銘記了一段悲壯的故事。公元一八八一年三月一日，沙皇亞歷山大二世搭乘馬車趕往國會，去簽署一項改革法令，他要宣佈啟動俄羅斯的君主立憲。當他的車子正在過橋時，遭到了反對他實施改革的人的伏擊。對方投擲的炸彈起初只是炸傷了他的車伕和侍衛。亞歷山大二世不顧勸阻，執意下車察看受傷侍衛和車伕。不料，對方又扔過來的一枚炸彈，直接在他腳下爆炸。亞歷山大二世立刻倒在血泊之中，他的雙腿被當場炸斷，之後很快就去世了。
繼承皇位的是他的兒子，亞歷山大三世。為了紀念父親，亞歷山大三世下令，在父皇遇刺的橋頭，修建了這座教堂。滴血大教堂與我在莫斯科紅場看到的瓦西里大教堂，外形甚為相似。錯落有致的五個洋葱頭穹頂，色彩斑斕，形制秀美。
教堂旁邊靜水深流，不時有成群的灰鴿子和白鴿子掠過河面，平添了一份安詳寧靜。
我在滴血大教堂下遇到一位賣畫的藝術家。天氣陰沉，寒風瑟瑟，零星的雨點落在臉上，冷刺錐人。戴着黑色禮帽的藝術家，身材高大，留着一把濃密鬈曲的長鬍子。他的畫作密集地懸掛在教堂側面的鐵藝圍欄上。我一路看過去，畫布上大部分的取材，都是教堂或是冬宮。我選了一幅涅瓦河上的橋，色調樸素，像極了眼前的天色。畫家很開心，在畫作背面簽了名，並邀請我跟他合照，我禮貌地拒絕了。不知道他是否會不開心。
在內地的藝術圈，一般跟畫家買畫的時候，買家和畫家會心照不宣地展開畫作，照一張合影。以示真跡和出處的意味極為明顯。在我看來，這種對藝術家不敬的做法實在太難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