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大佺
一天,金宗正在上班,手機忽然響起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金宗不太想接,可電話又不停地響荂C金宗接通後,電話那邊第一句話就是「你是金石頭的爸爸嗎?你兒子出事了,趕快來學校吧。」
那段時間互聯網上正報道台灣電信詐騙犯的事情,金宗以為遇到詐騙犯了,立即掛斷電話,任隨它響,也不理睬。可一會兒,辦公室的電話響了,是老婆打來的。老婆說石頭學校裡的輔導員和系主任分別打電話給她,要他們去一趟學校。金宗這才感到情況不妙,趕緊給黨委書記和鎮長請了假,找個朋友開車,和老婆一起急急忙忙趕往兒子就讀的學校。到達江南大學的時候,兒子的輔導員老師、系主任和一位副校長已經在校門口等候他們了。
他們簡要介紹了金石頭出事的緣由。原來石頭大學二年級時掉了一個手機,被班上一位女同學撿到,主動還給了他。他覺得這位女同學人品不錯,面容姣好,暗戀上了人家,卻又不敢向人家表白,為此常常苦惱。有天在學校公園裡,看到這位女同學挽茪@位男同學的手慢悠悠地散步,他按捺不住煩躁的心情,上前質問那男同學為什麼要當第三者?受到女同學的否定和男同學的嘲笑後,回寢室割腕自殺了......
聽輔導員老師介紹完情況,金宗知道是兒子的心理健康出了問題。想起這麼多年來自己一心撲在工作上,和家人聚少離多,兒子進城以後又把他寄宿在學校,每當兒子回家,要和他說說心裡話時,他總是因工作繁忙而對兒子說「下一次爸爸再陪你好不好?」而今兒子離去,父子倆永遠沒有下一次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在殯儀館,看茖鄐l的屍體被工作人員從停屍房裡慢慢推出,推到他們面前,讓他們看過之後,一步一步地推進火化爐,然後關上爐門,不一會兒,一縷青煙飄上了天空。想起朝夕相處、活蹦亂跳、至親至愛的兒子就這樣化為一縷青煙離他而去,金宗的心像被玻璃片一點一點劃碎一樣,禁不住心如刀絞,放聲大哭,而老婆更是哭得幾次暈厥過去。
在學校老師和石頭同學的安慰下,金宗漸漸從悲痛中鎮靜下來。想到「魂歸故里,入土為安」的傳統風俗,金宗拒絕了學校將兒子安放在公墓的建議,當天就捧茖鄐l的骨灰盒回到牟河壩,在親朋好友和鄉里鄉親的幫助下,連夜將兒子安葬在屋後山林裡。
金宗的老父親已於一年前去世,臨終前拉茠魕v和老母親的手,說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石頭,囑咐他們要把石頭照顧好,這是金家的獨苗,金家的血脈要靠石頭來傳承,否則他到了閻王爺那裡,也沒臉去見列祖列宗。那時候石頭遠在千里之外讀大學不說,還正在參加期末考試,沒法趕回來與爺爺見最後一面。金宗和老母親要老父親放心地走,他們一定會照顧好石頭。現在石頭走了,86歲的老母親肯定經受不起失去孫兒的打擊。為了不讓老母親知道事情的真相,金宗和姐姐們對她隱瞞了消息。可鄉里鄉親中總有好事者,有意無意地將這消息透露給老母親。老母親聽說後,淚如泉湧,立即拄茪黕牷A一步一顫地去找金宗的二姐。金宗的二姐和二姐夫看到老母親眼含淚水找上門來,明白發生什麼事了,異口同聲地告訴老母親別信別人胡說,說葬在屋後山林裡的是弟弟的朋友,因人家的土地被徵用了,沒有墓地,又買不起公墓,才葬在那裡。
為了讓母親深信不疑,一向老實巴交的二姐夫還套用了一句文縐縐的話語安慰道:「岳母呀,難道您不知道時下人們都『仇官仇富仇公務員』嗎?別人是嫉妒弟弟出去當官了,有出息了,變茠k兒毀他名聲呢,您怎麼就那麼隨便相信了呢?」
看茪k兒女婿一本正經的樣子,老母親漸漸相信了女兒女婿的話,沒有相信兒子家發生了重大變故。以至一次去鄰居家吃婚宴酒,一位老太婆問詢老母親孫兒是什麼原因死去的,老母親火冒三丈地回敬道:「你家孫兒才死了呢,你詛咒我家嗎?」害得那老太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敢再問一句。從此以後,再也沒人當茼悒擦邞滬惘h嘴多舌了。
但牟河壩就有那麼一些好舌之人,當面不說,背後使勁嚼舌頭,茶餘飯後,就把金石頭死了這件事拿出來閒擺,並作各種聯想。為什麼是自殺,是不是謀殺?是不是金宗當官得罪了黑社會,人家報復到他兒子頭上來了?金石頭在學校不好好唸書,去歌舞廳嫖妓爭風吃醋被打死,等等,什麼八卦新聞都出來了。傳到老母親耳朵裡就一句話,自己的孫子死了。這種話聽得多後,老母親開始懷疑女兒女婿的話語,親自拄茪黕狴h屋後山林裡看個究竟。去時,看見有兩位20歲左右的年輕人在墳前燒紙,一見她去了,忙站起來叫聲「奶奶」,然後繼續蹲下燒紙。
那兩位年輕人是石頭的表姐表弟,是石頭大姨媽的女兒、小姨媽家的兒子,小時候也去牟河壩石頭家作過客。但年輕人變化快,加之老母親眼睛有點昏花,已認不清這兩位年輕人是誰了,以為人家叫她「奶奶」,是看她年紀大了呢。於是問他們在給誰燒紙?他們說是在給親人燒。老母親問他們是哪裡人?他們回答是某某鄉某某村的。但老母親壓根兒不知道石頭的大姨媽、小姨媽嫁在哪個鄉哪個村,反倒認為既然他們是外鄉人,這裡安葬的就不是自己的孫子,心裡稍微寬慰了一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