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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點滴】倉促又狼狽的春天(上)

2020-04-04

李昀陽

阿鎮決定回國的那天晚上,坐在餐桌前查看機票。看茯毼茯藒M抬起頭來說:「這次一走,就很久見不到你們了。」那一剎我想罵他,明明已經很捨不得之後這段日子都見不到他了,還要當面說這種話。

阿鎮是我們學弟,小我兩歲,在TOP的時候,基本是他一個男生照顧我們三個女生。TOP是位於英國愛丁堡的一幢學生公寓,每次進入要刷四次門卡:公寓外大門、公寓內大門、我們宿舍的外門,以及個人宿舍的門--走入宿舍後,是一條長廊,長廊內並排有幾道小門,小門內即是個人的宿舍。這四道小門內,各自住荍畯戔J舍的四個人:阿鎮、茹茹、安安和我。走廊盡頭,是我們四人共用的廚房。平日裡,洗碗、倒垃圾、拿外賣,包括疫情間跑腿買東西,都是阿鎮幫我們做。國內疫情剛開始,他便去買了口罩、洗手液、消毒液放在廚房裡,讓我們有需要的話就自己拿了用。之前,有個流浪漢從廚房的窗戶進來,全靠他趕走流浪漢,並拍照留證據,又把整個廚房消毒,然後打24小時電話找工作人員過來。還在廚房安撫我們的情緒兩個多小時,末了說:「我不睡,你們回房安心睡覺。」隨後的幾天,他只要沒有課便呆在廚房,我們一進廚房就能看到他,於是感覺到安心。

之前,我們四人都決定不回國了,一起去華人超市買了許多物品囤積在廚房裡,在愛丁堡等疫情結束。3月13日,微信朋友圈被一篇文章刷屏:「英國官方剛剛承認:故意讓數千萬人感染,獲得群體免疫!」標題極為駭人聽聞。文中解釋群體免疫即讓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感染,獲得免疫力,以對新冠肺炎病毒長期免疫。這與國內盡一切可能保護每個人不受感染的政策不同,為此留學生和家長產生了恐慌情緒,而且國內疫情已近尾聲,加之一些學校開始上網課,許多留學生便決定回國。

阿鎮訂了16日的機票,我們在廚房做飯時就在倒計時:這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吃的倒數第五頓飯。

阿鎮媽媽打視頻電話給他,他在廚房接了。他媽媽一開口就是:一,要戴好口罩;二,要戴帽子......像在叮囑未成年的孩子,把我們仨逗得不行,從視頻對話中,感覺得到他媽媽特別擔心,提前想好了叮囑兒子的話,然後也不知道是否有用,還是盡可能地當它們是有用的,一股腦地塞給自己的孩子,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阿鎮知道我們在笑,他也笑,但一直耐心地、不停地答應他媽媽:「好、好、好。」

晚上我們煮火鍋,他和茹茹一起切菜,我過去看要不要幫忙,阿鎮說他來就好。那一剎那我很難過。阿鎮在愛丁堡上了兩年學,這個學年才搬到TOP。我們三個女生都是因為確定住宿的時間太晚,一直關注蚨纀舅W的住宿情況,看到已預訂的人退租後,才趕緊撿漏。且TOP不少宿舍都是中國留學生和外國學生混住,我們四人能分在同一間大宿舍共用廚房真是緣分。

我初來愛丁堡的時候,為了讓房間內不是一片空寂,每晚放荌磥瑭坁囿蝦蔥衋W,自己坐在桌前看書,思維偶爾脫離書本時,聽到中文,會感覺到安心。與舍友們熟悉後,便再也不用聽那些完全不感興趣的直播了。我們因文化背景的相同而有太多共鳴,有了彼此,在異國他鄉也不覺孤單。這大半年,我們在中秋互贈月餅,年三十聚在廚房看春晚,元宵節煮湯圓,空閒的周末打麻將。我從阿鎮那兒學會了怎麼做廣東煲仔飯,浙江人茹茹也被我這個雲南人帶茼Y有辣味的食物。想家時,我們一起去中餐店吃飯,也一起逛愛丁堡的中國超市......這期間種種的快樂根本細數不過來,但我們四人共聚一室的快樂只剩兩天了。

為了掩飾傷懷,我彎腰,拉開抽屜準備拿土豆。囤積了一些時日的土豆冒芽了,像瘤,我一下就被噁心得蹲到地上。阿鎮立即發現了:「是不是受不了這個?」我答:「是。」「我回國前把這些土豆都處理了。」

飯後,阿鎮回房把所有的藥全拿到廚房,有治感冒的,有治腸胃不舒服的,還有創可貼:「這些留給你們了。」又把他宿舍的房卡給了我們:「有什麼需要進我房間自己去找。」

茹茹訂了21日的機票回國。她抱了一大包東西來廚房:有在倫敦買的日本零食,有之前買的養胃的蜂蜜,有從國內轉運過來的一箱螺螄粉,還有全新的手機膜:「這些都留給你們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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