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仲鳴
山居書房大清理,翻出一部《私人閱讀史1978-2008》(深圳報業集團出版,2009年),喜甚。猶記得,當年書一出我便買了,喜其封面設計清雅,內文彩色印製;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私人閱讀」四字。可是一翻之下,有點失望了,內中文化人三十四家,所揀選的書,也沒什麼「私言私語」可言。於是放之高閣,此番再面世,燈下讀讀,窗外雨霧濛濛,也可消疫境困居之苦。
這部書的編成,是紀念改革開放(1978)三十年來各家的讀書生活,每人選書或十餘或三十餘不等;所選應是他們各自的喜愛。看這書,我當然先翻熟悉之友,看看他們當年的喜好。陳平原的〈我的30年30本書〉,逾半是譯作,多屬世界名著,如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萊蒙托夫的《當代英雄》、《馬克.吐溫自傳》等等,這些書,料是陳平原求學時期的「刻骨銘心」之書。陳君是內地恢復高考後,首批北京大學兩位博士之一。他將書單另起題為〈20世紀80年代初一個文科大學生的閱讀記憶〉。這些書,只是療治他對閱讀的飢渴,對他後來中國近現代文學的研究應沒有什麼大助。有一段記憶,對年輕人來說,應是非常震撼:
「......幸虧有那麼多好玩的事,方才足以彌補文革剛結束大學校園百廢待舉的缺陷。比如,半夜裡到書店門口排長隊等待《安娜.卡列尼娜》......吃狗肉煲時為約翰.克利斯朵夫的命運爭得更加臉紅耳赤......」
「半夜排隊候買書」,真的是新鮮之至也。
陳子善的三十本書,有很多都是我之好,如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說史》、黃仁宇《萬曆十五年》、本雅明《發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李歐梵《上海摩登》、海蓮.漢芙《查令十字街84號》等,陳君與我,口味何其似哉!他是個書癡,尋書覓書不亦樂乎!早年香港舊書拍賣會,便常見他的身影。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說史》他一看就吃了一驚,夏志清對沈從文、錢鍾書、張愛玲、張天翼等人的重新評價,與傳統現代文學史的「抹去」形成了鮮明對比。據說,這書後來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簡體字本,就是陳子善推介的。
香港梁文道的書單,阿城的《棋王》、李敖的《獨白下的傳統》、陸鍵東的《陳寅恪的最後二十年》、金庸的《書劍恩仇錄》、柏楊的《醜陋的中國人》,亦頗合我的口味。他在文章中講內地圖書市場,亦有見地。他指出,流行書籍的翻譯最爛;市面「編著」的書很多,所謂「編著」就是一種高雅的抄襲,作者承認自己不是原作者,而是「編著」,那「編著」到底是什麼呢?他就不說明。
這書有一點我甚為不滿。各人所選的書,只是一張書單,很少談及他為何要選這書,優點何在,影響何在,俱乏善足陳。令人讀來,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