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來愈多的年輕人享受生活不願生育！作者供圖趙鵬飛
《白鹿原》上的白嘉軒，為了傳宗接代先後娶了七房妻子。可惜，前6個女人一兒半女也沒有留下，就都先後撒手人寰別他而去。《紅樓夢》裏有個讓人覺得驚慄的地方，整部小說八十回，賈王史薛四大家族，出場的人物多達400多個。其間，婚喪嫁娶，年節壽宴，寒來暑往，人來人往，迎來送往，竟沒有一個新生兒誕生。從古到今，歲歲永續，生生不息，都是人間常態。時序推演，世事變幻，任誰也沒有想到，會有愈來愈多的人減少生育，或者乾脆放棄生育，讓低生育率超越國度種族和制度之分，成為最普遍也是最嚴峻的現實問題。最近，中美兩個超級大國先後公布的人口普查情況，更從正面證實了問題的緊迫性。
從普通民眾的角度來看，想生生不起，應該是普遍心聲。其中，高房價似乎正在被認為，是導致生不起的主要禍首。中國人講究安居樂業成家立業，不能安居，何談成家？不能成家，何談樂業立業？業不能立，又如何有條件生兒育女，綿延血脈。的確，已無力吐槽的高房價，不僅擠佔了其他消費開支，也正在剝奪年輕人的生活樂趣。七十後八十後，雖然還有機會憑藉一己之力，購置一套屬於自己的房產，但數十年的巨額房貸，悄無聲息便打消了改變生活的其他念想。九十後和逐漸步入成年人行列的零零後，好像已經默默接受了即便開始工作，還是不得不啃老的事實。房子的首付甚至是全款，都要由父母兜着。經濟上未能徹底獨立，心理上便不覺得已經長大。日子不算很難，很好呢，也算不上。就這樣過着、宅着，有美食、有遊戲，追劇、追綜藝，假期再旅個遊，覺得還挺滿足的。環顧四周，身邊的人不都這樣嘛。生兒育女成為一種選項，可以選，也可以不選，能先不選，就先不選。
高房價陰影之下，教育成本高支出引發的集體焦慮，猶如流感病毒，在為人父母和尚未生育的夫妻之間，疊加傳導。多生一個孩子不過是多加一雙筷子的育兒理念，早已被掃進了垃圾堆。從早教開始，幼教、小學教育、小升初、高中，再到高考，學區房、興趣班、重點學校，每一個環節都競爭激烈，每一個有追求的進階，都需要用真金白銀來鋪就。每一個孩子都要被認真培養和對待的理念，也潤物無聲，過濾掉了那些自覺承擔能力不夠的年輕人，對於生兒育女的信心。
除了生育成本，育齡女性還要額外承受來自職場的壓力。現行勞動法看似嚴格平等保護了所有打工人，但職場對於女性的歧視，依舊顯而易見。在錄用新人時，處於育齡而尚未生育的女性，在面試環節，很輕易就會被告知不合適。潛在的生育假期，對於工作造成的損失，成為所有自負盈虧資方，首要考慮的問題。度過妊娠和哺乳階段後，重返職場，如何在子女教育和事業打拚之間獲取雙贏，又是職業女性必須直面的一道高難度問題。
其實，生育成本高居不下，只是導致低生育率的表象原因。深究下去，工業化才是真正的幕後殺手。工業化創造了更多的工作機會，也讓更多育齡男女同工同酬，進入生產體系，從根本上減少了生育的時間和機率。工業化不斷升級，對於勞動力在教育和技能方面的要求持續增加，也促進了教育事業的長足發展。長達十幾年時間接受教育，在推遲男女生育年齡的同時，又在思想上得以更深入思考生兒育女的問題。由此也引發了一個人類必須要面對的悖論︰不遺餘力發展經濟和教育，是為了讓更多人享有更美好的生活，但人類繁衍的數量卻也因之顯著減少。或許這正如尼采所言，所有偉大的事物，都會因為自我實現而導致自我毀滅，這就是生命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