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與先賢不朽—榮譽毋須跟獎金相稱的龔古爾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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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an-Baptiste Del Amo

文：唐睿

　3月3日，法國年輕作家尚－巴蒂斯˙迪拿摩（Jean-Baptiste Del Amo） 憑藉小說《放蕩式教育》（L' Education libertine）獲龔古爾學院頒贈「小說首獎」以及六千多歐元的獎金。

　對於年僅二十六歲的迪拿摩而言，能獲得這個由龔古爾學院在1990年才新增設的獎項，本已算是一種難得的殊榮，然而評審之一的帕特克˙洪博（Patrick Rambaud） 在學院網站的頒獎訪問裡，談到《放蕩式教育》未能獲頒「龔古爾獎」時，卻以不無遺憾的口吻總結道：「他只有廿六歲，『龔古爾獎』對他而言著實有點早，這個獎項若落到他頭上只會扼殺他，他將會得到這個獎的，反正他已經得到了『小說首獎』，這已經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同樣都是由龔古爾學院頒發的獎項，為甚麼「龔古爾獎」看來卻要比其他的獎項尊貴得多呢？追查評審記錄，可以發現《放蕩式教育》果然曾入選2008年「龔古爾獎」的候選作品，而且還先後通過了頭兩輪初選，成為最後四本躋身複選的作品之一。可惜獎項最終還是以七票的大比數，頒了給阿富汗作家阿提克˙拉希米（Atiq Rahimi） 的首本法語小說 《堅忍之石》（Syngu Sabour），並讓他奪走了十歐元（港幣一百元左右）的支票。

　是的，「龔古爾獎」的獎金自1903年創辦至今，基本上就沒有怎樣調整過，二十世紀初還稱得上「可觀」的五十法郎獎金，到了一個世紀後，法國即將轉用歐元之際，卻連在沙特慣常出入的「花神咖啡館」裡點一杯招牌巧克力的價錢也不夠。所謂獎金，到了近代，其實也只是一種繼承傳統的象徵。

　時至今日，龔古爾獎之所以仍然是文藝界的一大盛事，箇中原因，其實跟獎項的傳統背景有關。「龔古爾獎」源自法國十九世紀自然主義的兩位代表人物─愛德蒙˙德˙龔古爾（Edmond de Goncourt） 和儒勒˙德˙龔古爾（Jules de Goncourt）兩兄弟。1870，弟弟儒勒離世，作為哥哥的愛德蒙為了實現弟弟的心願，於是決定將他們坐落在蒙莫朗斯大道（Boulevard Montmorency）的公館改修，並將二樓一間正對花園的房間闢成一間會客小廳，以舉行他們的「周日文學清談」。當時龔古爾兄弟已是文壇的活躍分子，他們的作品更是不少後進的模仿對象，於是沙龍就漸漸召聚了一批高水平的文化人，並發展出一把甚具影響力的評論聲音，而當中最重要的，就是所謂的「優秀文藝十人」（Dix hommes de lettres de talent），而這十人，也就成是稍後龔古爾學院的第一屆評審委員。

　1896年，兄長愛德蒙去世。「優秀文藝十人」的其中一位成員阿爾方斯˙多德（Alphonse Daudet） 成為了愛德蒙的遺囑執行人，為了達成龔古爾兄弟鼓勵青年文學人的遺願，多德就召集了其他的「文藝人」，組成了今日的龔古爾學院，而十位評審員的定例，亦是由當時奠定下來。

　「龔古爾獎」的設立，僅比諾貝爾文學獎晚了兩年，但由於「龔古爾獎」只頒給法語書寫的小說，所以就自然成了優秀法語作家及作品的指標。在「龔古爾獎」整整一個世紀的得獎名單上，並不乏中國讀者熟悉的名字：普魯斯特．馬勒豪（Malraux）、朱利安˙格拉克（Julien Gracq）、西蒙波娃、夢地亞戈（Mandiargues）、莫迪安奴（Mondiano） 和杜莒絲（Duras）。

　這些得獎的作家，無論是劃時代的文藝先鋒，女性主義的先聲，又或是日後的國家文化部長馬勒豪，都同樣領受過那五十法郎的獎金。這五十法郎隨著一個世紀的物價通脹已失去了獎勵的意義，而真正奠定了「龔古爾獎」榮譽的，則是那些逐年加到得獎名單上的不朽名字。

　對法國今日的出版業及讀者而言，「龔古爾獎」除了是每年一度的文學盛事之外，更是一種銷量及質量的保證。而這保證，則是龔古爾學院在一個多世紀間，憑藉對文學一絲不苟的精神而打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