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羊璧
明天就是四月一日，愚人節。愚人節來自西方，有說起源於印度，有說起源於法國，不易考究。但說不起源於中國，該是沒有問題的。
愚人節是一個開開玩笑的日子。開的是不過分的玩笑，不是過分地愚弄人。過分了就沒有意思。
用今天流行的概念，可說是「搞笑節」，但如果提高一點，最好是「幽默節」。幽默是一個較高的水平，要有智慧、寬容的精神。複雜而困難的問題，在有幽默感的大智慧面前，可以迎刃而解，處理得很完美。
中國社會的氣氛，幽默難以立足。凡是受尊重的事、物、人，都不能開玩笑，開點玩笑就被視為對立的態度。—其實，為甚麼不可以呢？何必甚麼事都往最嚴重那一方面去想？
愚人節，如果是作弄人，那也不值得提倡，作弄人，不見得自己真是高明。幽默一下是可以的。
幽默的底子，其實是有自信。
中國不是沒有幽默大師，只是少。晏子就是一個幽默大師，他出使不入狗門的故事很精彩。他出使，對方開矮門給他走，因為他矮。晏子的邏輯是：我矮，但我不是出使狗國，不由矮小的狗門入。邏輯很強，又充滿自尊，對方折服，不折服就得自認為狗國。
不過像晏子這樣的幽默行為，在中國社會中到底很少。中國人還是一本正經的多，遇到有問題，有歧異，容易表現出對立，言語上嚴厲、尖銳、攻擊、諷刺，就是忘記了幽默與從容。
說起來，大詩人李白，是有幽默感的。
李白愛喝酒，大家都知道，他斗酒詩百篇，喝了酒，興致高，流暢的詩句就源源而來。他的詩中有好些是寫喝酒的，可以看出，他的親人朋友們，大概勸過他別過分縱酒吧，所以他常在詩句中表示了喝酒的態度作為回應。有一首《月下獨酌》最有趣，詩中他寫，酒，連老天也是愛喝的，何況我李白呢。我李白「愛酒不愧天」。天如何愛酒？他寫，不是有出名的酒星、酒泉嗎？所以：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酒泉是甘肅的名勝，現在仍是旅遊點。我去過，那是一塊地泉，據說泉水有酒味。其實恐怕是出自漢代大將霍去病的故事。霍去病征匈奴大勝，漢武帝賜御酒一酶，霍去病將酒倒入泉中，讓軍士們一起取飲。霍去病大軍每戰必勝，常有奇蹟般的勝利。看來，就與他這樣與將士同甘苦同飲酒的作風有關。
李白可不管甚麼傳說，他只說，地上不是有酒泉嗎？這就證明地也愛喝酒。——你不能與李白去爭辯，爭辯就沒有幽默感了。
李白的又一首喝酒詩《山中與幽人對酌》，寫兩人喝酒，對著山花，一杯又一杯，醉了，就說，我醉了，你去吧，明天再來，把琴也帶來吧。「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又一杯。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李白也開自己玩笑，說自己日日醉如泥。妻子「雖為太白婦，何異太常妻」。
中國歷代文人倒是不乏有幽默感的。寫《西遊記》的吳承恩，就是帶著幽默寫他的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