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書練
隨著帶有自傳色彩的《小團圓》出版,已逝世了十四年的「祖師奶奶」張愛玲又熱了起來,以致適時上演的舞台劇《金鎖記》不但門票熱賣,還加了場。就戲看戲,這不失是一部好看的話劇,故事脈絡清晰,情節緊湊,得益於張愛玲的文字魅力,對白精湛,而且頗有「喜感」,但跟原著對比,卻削弱了悲劇力量。
《金鎖記》一直被認為是張愛玲小說成就最高的作品,也是一篇值得文學愛好者用心細閱的小說,從結構布局、人物對話、個性刻劃到意境營造都別具巧思,看著看著,人物形象躍然紙上,大家族的生活場景浮現眼前。其中最成功者是刻劃了曹七巧這個因為慾望壓抑而致人性扭曲的悲劇人物。
年輕時的七巧(焦媛飾)被攀附權貴的家人出賣,而嫁給豪門大族姜家患骨癆的二少爺,因為出身卑微,加上丈夫長期臥床而備受歧視,自己鍾情的三爺季澤(尹子維飾)又是位玩世不恭的男人,長期的性壓抑令她日益心理變態,說話刻薄,疑心極重,佔有慾極強。她不但又逼又哄一對兒女跟隨自己吸鴉片煙,更連他們的幸福都起了妒嫉之心。
張愛玲筆下的七巧是個可嘆而可憎的女人,從一出場就自憐「橫豎我們那位眼看是活不長了的,我們淨等著做孤兒寡婦了——不欺負我們,欺負誰?」然而,許鞍華、王安憶和焦媛顯然帶有現代女性角度去回頭看半個多世紀前的女人命運,所以,舞台上呈現的七巧令人感到可悲而同情,卻不太可憎。
小說中最能反映七巧不健康心理是她在處理一對兒女的婚事上,話劇中卻因為刪去了兒子長白的情節,而讓人看不到七巧殘酷的一面;女兒長安「不時的跟母親嘔氣,可是她的這言談舉止越來越像母親了」的形象描寫,在舞台上也變成了怯懦中還帶點天真傻氣。是當年才女的境界局限?還是今日創作人不願面對這種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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