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志華
現今的香港粵劇界,從台前到幕後,都有接班乏人之虞。回想起三年前,粵劇發展基金撥款四十萬元資助開設粵劇編劇課程,葉紹德欣然接受了邀請,開班授徒,當時他曾對記者說:「阿仙(白雪仙)話唐滌生前無古人,我希望後有來者,無來者就弊傢伙,我追阿唐幾十年追不上,希望後來者追到他,贏他。」轉眼三年,編劇人才是否已有足夠接班人,尚未可知,而葉氏卻辭世而去,真是粵劇界一大損失,要再找一個像他這樣資深的粵劇編劇家授課,人選實在難覓,對此不禁一聲嘆息!
葉紹德是東莞人,自小已經很喜歡看粵劇、玩音樂,當差的父親常常給他買戲票、唱片,唯獨不許他學戲。1949年,他開始在公餘時間到音樂社玩音樂唱粵曲,認識了林家聲,51年林到電台唱戲,他就替林撰曲。某次,王粵生生病,葉紹德經林家聲推薦,做了王的替工,為某部電影寫作新曲。之後,王粵生曾指導他寫作方法。其後,葉又經王粵生介紹,認識了唐滌生。葉曾向唐滌生三次拜師,都遭婉拒。唐叫他不要入行,「玩下好啦」。葉紹德猜不透是自己水平不夠,還是行頭不好。但唐氏仍不時指導他填詞技巧,又叫他多看戲,廣東大戲外國戲都要看,也要多讀書,甚麼書都要看。
葉紹德曾憶述:「每當唐滌生有新作上演,一定買第三晚的票去欣賞。因為以前在新劇第二晚上演時,電台必定將全劇轉播,所以他先在第二晚買報紙,對著劇本收聽全劇,然後在第三晚去現場看戲,看完戲再看整個劇本內容,有些情節接駁(戲班稱介口)不明白,便向人請教。」由此可見葉氏學習編劇的勤快。葉紹德受曲王吳一嘯的影響也很深,吳氏有幾句撰曲警言,他幾十年後還倒背如流:「填寫小曲,似易實難;工尺所限,勢難苟且,必須字字活躍,方見情緒。」
1956年,葉紹德獲顏耀林(名伶上海妹之兄長)的指導,正式學習怎樣編寫劇本。首個作品是整理薛覺先名劇《花染狀元紅》。1960年,為何非凡將舊劇《金釧投井》重編成新劇《紅樓金井夢》。1961年,葉與十位文化界人士組成編委會,為任白集體創作了《白蛇新傳》。其後,曾為白雪仙整理任白戲寶的唱片版本,包括《再世紅梅記》和《紫釵記》,並為林家聲寫劇本,期間一直沒有放棄建築公司的會計正職。至1971,才正式全職編劇。多年來,主力為「雛鳳鳴」、「頌新聲」、「慶鳳鳴」等劇團編寫新劇本。
1974年左右,粵劇低潮,他一度為電視劇主題曲填詞,第一首粵語電視歌《啼笑姻緣》就是出自他的手筆,七十年代的台劇《包青天》的主題曲,葉氏也填過一個粵語版本。其後還寫過麗的電視的《三國春秋》、《十大刺客》等劇的主題曲詞,同期汪明荃的多首粵語流行名曲的歌詞如《春殘夢斷》(調寄《When a child is born》)、《採茶山歌》、《山歌情誼長》亦是他寫的,較後期的作品有電影《碧水寒山奪命金》的主題曲詞。當八十年代粵語流行曲大盛之後,他毅然折返粵劇界。箇中因由,從他當年對筆者說的幾句話或可窺見端倪:他表示不喜歡「時下」的粵語歌詞走「白話文」路線,認為寫粵語歌詞,要麼文言,要麼粵語口語,就是不該用白話文。由此看來,他折返粵劇界,是必然的事。
據知,直至2006年,他共寫了七十九個劇本,照例,每有戲班搬演,他都可抽取總收入3%的版稅,但葉體恤戲班經營越來越困難,放棄了這些收入。他曾說:「演唐滌生的戲要錢,演你的又要錢,人家惟有越演越舊(指劇本),豈不做死粵劇?」
對於早逝的前輩唐滌生,葉紹德是萬般敬仰的。他曾說:「元朝有馬致遠、關漢卿;明朝有湯顯祖,五十年代我們有唐滌生。」1986年,葉紹德編撰了三冊《唐滌生戲曲欣賞》,詳細賞析了唐氏的六部名作:《帝女花》、《牡丹亭驚夢》、《紫釵記》、《蝶影紅梨記》、《再世紅梅記》、《販馬記》。
約略回顧過葉紹德的一生,雖無唐滌生的驕人成就,但他對粵劇界的貢獻還是很大的。既整理推廣了多部唐滌生的遺作,好劇本也寫了不少,而在培養後輩方面更是不遺餘力的。人們習慣把某人的去世歸結為某個時代或潮流的終結,但葉紹德的去世,筆者真不希望被歸結為香港粵劇編劇界一整代人的終結,但現實卻似乎容不得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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