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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國森
《朱子治家格言》有云：「與肩挑貿易，莫佔便宜。」肩挑指流動小販，舊日的小販大多以一根肩擔將貨品挑到街上叫賣。香港小販受到許多規管和限制，而且生財工具不斷改進，今天仍以肩挑式經營的已不多見，但內地仍有這種售賣模式。這則格言認為小販利潤微薄，讀聖賢書的買家不應過分壓價佔便宜，想法甚為厚道。
清代李汝珍的小說《鏡花緣》有一個君子國，這個虛構國度的市場交易更奇怪。賣方要以低價售賣上等貨色；買方卻反其道而行，堅持付出比賣方叫價更高，卻要拿次一等貨品，買賣雙方的「觀值觀」相差太遠，結果爭持不下、交易難成。這樣的小故事當然是以反話諷刺世人重利，君子國國民作風如此，正常經濟活動根本不能運作。
到西安旅遊購買紀念品，連《朱子治家格言》也絕不能用。團友有備而來，早就在互聯網上搜集資料，有到過西安的旅客發出預警說到，在西安旅遊景點和售賣紀念品的市集必須議價，而且店家和販商可以削價的幅度非常之大。團友雖然有少許君子國國民的心態，認為各種紀念品實在便宜，但仍然按照知情者的提議來決定還價的幅度。西安到處都是兵馬俑複製品，由小到如一根手指頭的鑰匙扣到真人那麼高大的陶俑都有，加上各種小飾物、手工藝品、字畫、玉石、文具等等，真的花多眼亂。雖然種類繁多，卻可以看得出許多銷售點都是在賣同一個廠家的產品。
在西安購買紀念品，最大特色是店舖和攤檔的商品很少標價，不論在購物街、大小景區或博物館內的商店都如是。同類的產品，每每在數步之遙的另一處有售，售價還可以有很大的差異。我購物向來不懂討價還價，但同伴說不妨一試，也就按照網上旅遊指南的提示殺價依樣葫蘆。原本不抱很大希望，但原來真的可以大幅減價！店家販商的第一口價看來開得實在極高，經常能夠以低於半價成交。如果死抱「與肩挑貿易，莫佔便宜」的舊格言，那就非要當冤大頭、吃大虧不可了。不知國際金融危機帶來的衝擊是否影響到西安的旅遊業，令商販更願意減價套現？
不過世事無絕對，即使在可以議價的小店，也經常見到某類貨品標明絕不議價，這類商品就真是一文不肯減。於是同一個小店可以一店兩制，這豈不是暗示沒有標明不議價的都可以有商量？看來這種「開天殺價、落地還錢」的風俗在西安旅業紀念品零售業是根深蒂固，不大可能一朝一夕改變。但少數商品附有不議價的標示，又是否表示當地零售業在起革命？這一小塊市場的交易信息模糊，對經濟活動有甚麼影響？似乎可以成為經濟學家研究的課題。對於我這個真正過客來說，這番議價的經驗是意外收穫，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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